傳說。平時獵人們沒有搭幫結隊,輕易地也不敢到那邊去。尼明現在偏要朝著那邊飛馳,十里,二十里,眼看著再往前走,天黑以前就無法回家了,她還是拼命地打馬前進。鳳友再也忍不住,飛馬上前,要攔住她:“嗨,你瘋啦?快回去,不能再走啦!”尼明看都不看他,一夾馬腹,那馬嘶叫一聲,把鳳友差點撞下馬來,直直地跑了過去。
天快黑了,鳳友發現,他們已經跑出了上百里,來到了一個黑沉沉的大溝裡,兩邊是萬丈雪崖,前後都是原始森林。北風開始強勁地刮起來了,山溝裡捲起煙泡,打在人和馬上,人馬都是劇烈地一哆嗦嗦。“快點回家吧,不要再……”鳳友在強風中喊,可是,聲音聽上去那麼弱,那麼怪,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真想哭尼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明確地顯出了輕視的線條,翻身下馬,把獵槍拿在了手中。鳳友不明白她要幹什麼,卻見她的神色已變,露出了警覺而激動的樣子。好像,她是一條獵犬,嗅出了什麼味道,瞬時間,她的表情也是那種獵犬才有的興奮的表情了。天啊,她是要打獵。鳳友這才明白,尼明這時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讓鳳友看看:她是一個男人,可以不要友情,不要關懷,更不要鳳友的可憐,因為,她能做鳳友做夢也做不成的事——她要打獵了!
在這爆炸似的煙泡聲中,在林子的震天動地的怒吼聲中,是不可能聽到什麼、聞到什麼的,但是,尼明的眼神、她的專注的表情、她那標準的獵人的動作,都顯示出她聽到了,聞到了,而且,好像再多往前走兩步就能看到了。鳳友的心提得老高:天啊,真有什麼野獸,就在這兒?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鳳友覺得自己應該抓住什麼東西,只要是鐵的,只要是硬的東西就成。可他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一切都是她的表演,只不過是要把他嚇倒罷了。鳳友想到此,心裡鎮定了些,跟得更緊了。這時,尼明已經把馬拴好,同友也學著她,拴好了馬。他們一前一後,半蹲半行,潛到了一片雜林中。太陽沒有落山,但是,在這裡天卻黑了。風停下來,煙泡不響,樹枝中止了晃動。一切都那麼安靜,而心跳變得比敲鼓還響,響得令人噁心、難受、透不過氣來了。鳳友瞪大眼睛朝前面看,因為尼明就是朝那邊看的。可是,他什麼也看不見。他的耳朵,真地可以像狗那樣豎起來了,還能左右活動。然而,他聽不出半點聲音。他也使鼻子聞,不過,卻不知要聞什麼,也不相信怎麼可能聞到什麼,因而,只是像害了傷風那樣地抽著,抽著,一會就抽不動了。
尼明忽然把身子朝前一撲,伏到了一棵倒樹的後面。鳳友一驚,也本能地趴下來,嘴巴啃了一口雪。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劇了:“它”,來了。尼明把槍架在倒樹上,弓起腰,只用一條腿支著身子,姿式好看極了。確是最老道的獵人的神情。藉著雪光的反映,可以看出她的眼睛半眯著,射出一種奇怪的、溫情的光。而她的嘴巴雖然抿著,卻在抽動,那顆黑痣就像是活了一樣,要跳起來,在半空中翻一個小小的跟頭。鳳友聽到了自己腳踩雪地,那雪發出了帶著彈性的聲響,像是小小的鞭炮炸開了一樣,迴音不絕。他還聽到,就在自己身後,在高高的樹頂上,有一隻枯枝忽然受不了雪的重壓,開始折斷,把斷裂開的木屑進出了老遠,然後,那斷枝才落了下來,帶動了別的樹枝上的雪塊。那上半截的枝條由於慣力作用,還在不住地顫動,發出了嗡嗡的排空馭氣的聲響……
奇怪的是,他沒有聽到那大黑瞎子的腳步聲,沒有聽到它的粗重的喘息,也沒有聽到它扳斷了一棵碗口粗的樺木,用它來擊打前面的古松。直到一聲炸響在耳邊轟起,鳳友的耳朵給震聾了,他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隻比牛還大的黑瞎子,本來想在晚睡前打點吃食。在林子裡轉了好久也沒找到半點可口之物,正惱火得不行,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覺得自己的耳邊處飛過一個東西,嚇了一跳。它這才明白,是有人朝它開了一槍。它的一雙怪眼瞪大,一無所見,然而它伸開巨掌,一路狂打亂舞著,朝著尼明就撲過來了。鳳友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黑瞎子,在這樣恐怖的地方,這麼近地看著那張著粉色大口的野獸,更是不可想象的。他要推,要拉,要喊,要促使眼看就要發生的慘禍不要發生。他幾乎失去了一切活動能力,只在心裡盼著一件事:“快開槍,快開槍,快快開槍啊,再開一槍,只一槍!”但是,尼明伏在那裡,盯著黑瞎子,卻是一動不動了。鳳友不知自己的身子是怎麼跳起的,也不知如何就到尼明的前面。好像,他是要擋在尼明的前面,用自己的東西迎接那個黑傢伙。用什麼呢?他什麼也沒有!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裡握著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