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級黨組織,正在處理此事,你作為一個預備黨員,要有起碼的覺悟,站在黨性的立場上來。”劉穎並沒有被他嚇唬住:“姜鳳友連黨員都不是,怎麼要對他進行黨紀處理?”越部長說:“他是團員,照樣可以由黨組織對他處理。剛才我說了,這件事裡頭,主犯是他姐夫梁大柱,梁可是老黨員了。我們是在處理梁的問題。姜鳳友同志的問題,可以看作是梁大柱問題的一部份。”田家喜出去了。劉穎獲准,可以坐在一邊旁聽。她只看著鳳友一個,眼中,充滿了感情。這個農民家的男孩子,以他的那種敏感,沉思,和對美好的事物的追求,把她深深地迷住了。跟他在一起:她作為女孩子的一切特點,忽然有了更神秘的意義。她的所有的普通的東西,都跟著美好起來。這是不可思議的。她為這種感覺而著迷。有了他,她的生活不再是一般的生活了。現在,他有可能要離她而去嗎?不,她堅決地對自己說:只要活著,這就不可能發生。
她太關注鳳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屋裡忽然出現的異動,一開始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田家喜匆匆進來,先在伍經理耳邊說了一會。伍經理臉色大變。他站起,竟然有些緊張地看著趙部長,然後,才到他身邊,低下身子,跟他耳語了幾句。趙部長的眼睛立了起來:“真的?什麼時候?”他什麼也顧不上了,快速地出屋,到了那個小屋裡。伍經理和其他人,都跟在他的身後。他們只在外面待著,誰也沒有進去。趙部長過了好半天才出來,臉上的表情怪怪的。大家沒說什麼。但,他們知道,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梁大柱,在十分鐘之前,也許更早些時候,懸樑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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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以後,這個事件在巴蘭屯才漸漸平息。姜家,因為這件事,發生了一些永久性的變化。三姐,一直是最活潑、最積極的婦女,現在,成了一個沉默的寡婦。每天她大部份時間都是坐在院子裡,朝西邊看著,眼睛裡好像沒有瞳仁了。她的丈夫就埋在了西山。她的心也隨著他去了。屯裡人很少有人敢跟她說話。她的表情令人覺得她隨時都可能發瘋。女人們遠遠地看著她,嘆息著。鳳友娘,從天性上,她是一個最溫柔的農婦,一生只求為丈夫生養孩子,並且,看著一家人都平安無事。此時,她把三姐家的孩子都接到這裡來,更精心地照顧他們(沒事的時候,就偷偷地抹眼淚。從側面看,她更老了,背更駝了。老薑頭則變得脾氣奇大,動不動就罵人。當然,他只敢罵家裡人。有事沒事的,他那隻瞎眼就朝鳳琴瞪著,要她放學後就回家,幹活哪兒也不準去。把她哥哥的事當作一個最有力的武器,他教訓家裡所有的人:不幹活,老瞎看###書,就得出事。
鳳友最後沒什麼大事,從總公司回來了。鄉政府對他的處理意見很含糊。只有一點是明確的,他的民辦教師兼小學校長是當不成了。農聯體裡分配他去看青。每天早晨,趟著露水,鳳友朝河套地走去。他負責的地塊主要在那一帶。不管下雨刮風,他總是按時到地裡轉上兩圈。然後,就坐在高崗上,看著天上的高飛不已的鷹,久久地不能收回目光。劉穎幾乎每天都到地裡來,陪著他,一起看著遠遠近近的景物。她不敢到姜家去找鳳友了。老薑頭,那一隻眼的怪物,雖然說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從心裡,卻覺得這個城裡姑娘是個狐狸精。姜家的倒黴,跟她有一種神秘的聯絡。所以,她一出現在門口,老薑頭就用一隻怪眼瞪她,發出低沉的咆哮。劉穎嚇得遠遠地逃開。故爾,一有機會,她就上地裡來找鳳友了。
青青的山上,已經有了紅紅的點子。那是山裡紅成熟了。地裡的苞米也有了灌漿的徵侯。南邊,倭肯河對岸,大片的收穫後的麥田,已經翻了起來,要在那上面種秋白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氣息,令人感覺敏銳,想象著各種激動人心的微妙的情景。兩個人經常那樣看著,體會著,彼此卻不把自己的感受說出。在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那樣一種靈犀,用不著直露的言語,就已經能夠溝通。偶爾,發覺了對方的眼角那樣微妙地動了一下,就知道對方想到了自己所想。於是,他們把眼睛就朝更遠的地方看去,要抹去心頭的波瀾。結果,它更強烈了。劉穎用手理一下頭髮。一動之間,看了鳳友的側影一眼。鳳友就在這時,也回看了她一下。他的目光收回,那眼神,卻留在了劉穎的心底。她知道,自己此刻想說什麼就在心裡說好了。他聽得見。“鳳友哥。”劉穎心裡這樣說,“你灰心了嗎?因為這事,你再也不想爭取了嗎?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奮爭之事啊。你看那鷹,看啊,看見了嗎?它在飛,一直在飛。你能想象它飛著飛著,忽然就不想飛了嗎?”
“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