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呢?
齊社娟腦子突然一亮,也許那財寶就藏在這魚鱗一樣的小瓦下面。解放前夕,齊府的房子已經賣的賣,租的租了,從一進到三進,都有外人住進來。當時三進的東廂房裡就已經住了邵家的幾口人。後院的傭人房,也有人住著,現在的張奶奶、當時的張媽,就住在那裡。只有這廚房、柴房和庫房,還沒有人住。老爺太太如果要藏錢財,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後花園,一個就是這個大廚房,包括柴房和庫房。
齊社娟覺得錢財藏在後花園的可能性要比藏在廚房小。後花園已經荒蕪,到處都是枯樹亂草殘石,那些花重金買來的太湖石,都東倒西歪地躺在那兒。她小時候多次聽到老爺對太太說,將來如果有了錢,首先修整後花園。如果把錢財藏在後花園裡,不擔心修整時被人發現嗎?
廚房當時還是由齊家人獨用的,邵家是在解放後才到共用廚房裡來燒飯的。再後來張奶奶、曹老太和成虎家也到大廚房裡來燒飯。齊家人後來只剩下齊社鼎家和齊社娟,齊社娟基本不燒飯,謝慶芳不願意和別人一起燒飯,她就把西連廊隔進一塊,做了一個獨立的廚房。當年齊府的廚房,後來竟沒有齊家人使用了。
如果藏在大廚房裡,又會藏在哪兒呢?齊社娟想,有兩個地方可能性大,一個是現在的共用廚房,一個是現在張奶奶住的地方。想著想著,齊社娟實際上已經把自己繞進去了。儘管她無法確定嫂子講的是百分之百的事實,但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齊家還有一筆財產,而且就藏在老宅裡。作為齊家的女兒,自己理所當然有一份。
想到這兒,齊社娟心裡有一股暖流直往上湧。多少年了,自己早已經沒有這種衝動了,沒有這種充滿期望的感覺了。如果有這樣一筆財產,就可以改變自己的清貧,改變目前的處境。多年來,僅憑自己的那點工資,雖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也僅僅是維持著自己的基本生活需求。如今社會上有了那麼多的萬元戶,杜媛媛可能就已經是萬元戶了,說話的口氣都高人一等。齊社娟沒有太多的奢望,她只想住進一套明亮的公寓房。現在這個住了差不多一輩子的西廂房,灰暗、潮溼,沒有陽光,永遠透著一股陳年的黴味。這股黴味,讓她這個有潔癖的人一進家門就周身不舒服。晚上,睡在床上,總被用蘆蓆隔成的天花上跑過的老鼠群驚醒,然後就整夜地睡不著。儘管她用白紙將天花糊了一層又一層,可是時間長了紙還是會皸裂,仍然有老鼠屎從天花上漏下來,掉到她的床上。而每當在床上發現一粒老鼠屎,她就無法上床,必須把床單被褥重新洗過,還要拿到醫院洗衣房裡去蒸煮消毒。
沒有錢,要改變這一切連想都不敢想,久而久之,乾脆也不想了。如今,突然有錢了,而且可能還是大筆的錢,改變現狀一下子變成了可能。
這筆飛來的橫財,又催生了她很小就藏在心中的一個願望:到英國去讀書。齊社娟是在教會學校讀的書,解放初期,有好幾個會說中文的英國修女在學校裡當老師,她們喜歡水靈靈的社娟,常常跟她講她們的祖國——英國。說社娟英語學得好,可以到英國去上學。後來,齊社娟一直渴望到英國去,那裡還有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大哥。於是,她努力地學英語。可還沒等到中學畢業,一個又一個的運動就開始了,那幾位英國修女也回國了。今天,自己的出國夢又一次從心底被勾起。
想到這兒,沒有多少錢也從來沒有把錢看得太重的齊社娟,突然覺得錢真是個好東西,錢可以讓自己幹這麼多的事,錢可以實現自己幾十年都沒有實現的夢,錢可以根本地改變自己的生活。錢,可以讓自己活得更舒服更體面更有尊嚴。
明白了錢的作用,另一個問題就是:怎樣找到這筆錢?
嫂子已經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而憑嫂子的力量是找不到這些財寶的。這是齊家的財富,自己是齊家的人,應該幫助嫂子找。時間不等人,老宅很快就要拆了,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如果不在拆之前找到這筆錢財,那麼它就永遠不屬於齊家了。
錢,真是奇妙的東西,僅僅是一個訊息,就使心如止水的齊社娟發熱發躁起來。
齊社娟就這樣思前想後,先是站在窗前想,站累了,又坐在床邊想,想累了,就躺下,迷迷糊糊地還在想。以至於謝慶芳的哭聲,她一點也沒有聽見。
到下半夜,不知道是突然清醒,還是更糊塗了,她突然翻身起床,從箱子裡翻出那件已經很少穿的白色睡袍套上,換了一雙布底鞋,臨出門還沒忘記把盤起來的頭髮散開披在肩上,然後夜遊一般下了樓。
還沒等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