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琪文聽到。可齊社鼎仍然是咿咿呀呀地哭,咕噥著謝慶芳聽不明白的話。
謝慶芳直起身子,望著齊社鼎,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死鬼,你什麼時候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房子要拆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說完,把齊社鼎扶上了床。
謝慶芳把洗腳水拎到天井裡倒了,又到廚房裡把煤爐封上,把齊社鼎換下來的衣服撿到一起,泡在一隻木盆裡,準備明天上午洗,又把房間收拾了一下。謝慶芳是個愛整潔的人,愛整潔的人就要比別人多做一些,家裡有一個病人,要做的事就更多了。生活把這個一心想做大戶人家闊太太的謝慶芳,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婦。但她想做闊太太的心,一直沒有死。
做完這些,自己洗了洗。每天到這個時候就該上床睡覺了,可今天她把解開的衣服又扣好了,坐在桌子旁邊發呆,一副坐臥不寧的樣子。想想,謝慶芳又輕輕拉開房門出去了。
謝慶芳上了二樓,徑直朝齊社娟房間走去。
齊社娟四十八歲了,仍然單身,她的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雖然和齊社鼎是親兄妹,或許是因為同父異母,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據說齊社娟的親生母親生她那年才十九歲,藝名叫玉堂紅,小名就叫小紅。齊太太花錢買平安,給了她一筆錢。其實這筆錢並沒有落到小紅的口袋裡。黃梅戲班子的老闆知道,如果齊衡君娶了小紅,戲班子就少了臺柱子。於是,他收了齊太太的錢,帶著小紅和他的戲班子離開了這個城市,到別的地方跑碼頭去了。
把社娟抱回來的那天,齊太太把全家人招到一起,當著老爺的面發毒誓說:“社娟抱回來了,就是我的女兒,如果有人把社娟的事說出去,或者說給今後的社娟聽,無論他是誰,都要趕出家門!”信佛的齊太太在後來的生活中,對社娟也確實視同己出,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
社娟後來在教會學校讀書,解放後又上了護士學校。長大後,她覺得自己和兄姐們長得一點也不像,慢慢地也有了一些疑心。但問誰也問不出結果。後來她也想明白了,就是問出結果又能怎麼樣?讀書的時候,社娟成了基督徒。她不再去追問到底自己是誰生的,反正都是上帝的子民。
齊社娟平時很安靜,每天早出晚歸沒有一點聲音。社娟就住在謝慶芳的樓上,她再安靜,回家總要走動,一走動,薄薄的樓板就會有聲音。謝慶芳是聽到樓上的腳步聲,上樓來的。
謝慶芳上到二樓,聽到齊社娟房裡有人說話,好像是成虎。她想想,轉身又下去了。
成虎上班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同事汪平請他晚上一塊吃飯,說有好訊息。成虎覺得自己一直在麻煩汪平,就說:“我來請。”汪平說:“不用,有人請。”成虎問:“誰?”汪平說:“見面就知道了,你們認識。”成虎問:“去哪兒?”汪平說:“迎江賓館。”成虎心裡一愣,誰呀?在這種高階的地方請他吃飯。
成虎到了迎江賓館,汪平已經在大堂等他。兩人一塊去了餐廳,是一間雅間,臨江的。推門一看,雅間裡坐著新地房地產公司的汪副總經理和那位汪胖子,成虎心裡就明白了。
汪副總經理迎了上來,熱情地打著招呼:“成大記者,久聞大名,只是以前未曾謀面。你在市報上發表的那些文章,大部分我都看過,非常喜歡,特別是那兩篇獲獎散文《窗臺上的亮色》和《量杯裡的泥鰍》,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汪副總經理像個老朋友一樣,握著成虎的手搖了又搖。然後遞給成虎一張名片,名片上印著:宜市新地房地產開發總公司副總經理汪松和。
成虎在桌前坐了下來,知道這個汪松和今天約自己來,絕對不是談文章,而是談房子的。他想,我得保持清醒。
但是,這個汪松和,卻一直在談文學。“命運不濟,命運不濟啊,我從小就做著作家夢,在學校時最喜歡的就是文學,作文也是全班最好的。上中學的時候,曾把《唐詩三百首》抄過三遍。我至今還能熟背唐詩。不信,成記者你隨便點一位唐朝詩人的名字,我背一首他的詩給你聽。”
不等成虎說話,汪平說:“李白。”汪松和馬上背了一首:“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汪平又說:“杜甫。”汪又背:“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白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汪平又笑著說:“王維。”汪松和已經是得意地背了:“豔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汪平鼓起掌來,成虎只得跟著鼓掌。
成虎笑了笑說:“我也抄過《唐詩三百首》,除了你說的熟讀唐詩的原因,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