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個多時辰。
喬綰想著那個夢,那個孩童熟悉的模樣,胸口的悶熱怎麼也散不去了,她不由有些貪念慕遲身上的那股涼意。
“倚翠,我要見慕遲。”
慕遲得知喬綰深夜召見自己時,正在淺眠。
倚翠領著人才進入暖閣的院子,他便已經清醒過來。
聽聞是喬綰要見自己,慕遲心中本無所謂,卻又想到白日發生的事,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排斥。
可最終他還是穿衣束髮,想了想,又拿出喬綰白日上完藥塞過來的半瓶白玉膏,在裡衣上隨意塗抹了下,這才跟著倚翠朝她的寢殿走去。
寢殿內不像平日點著數盞燭臺亮如白晝,反而只在裡間點著一盞,燭火影影綽綽。
喬綰正抱著膝蓋坐在床榻裡,穿著雪白的中衣,平日總是精緻綰成髮髻的長髮披散了下來,倒少了幾分嬌蠻,眼眶微紅,正看著他進來。
“公主。”慕遲微微頷首,行了一禮。
喬綰望著他,嗅到隱隱傳來的白玉膏的清香,知道他晚上上了藥,心中輕鬆了些,卻又想到什麼,低頭看向他的右膝。
夢裡,那些人砸的便是那裡。
“公主?”慕遲凝眉,語調卻沒有半點改變。
喬綰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我熱。”
慕遲只看了她一眼,沒有應聲。
“你過來。”喬綰拍了拍身邊的位子,剛醒來的沙啞嗓音,也蓋不住得天獨厚的驕縱語氣。
慕遲的眼底有碎冰凝結,卻很快悄然融於黑夜,他走上前,安靜地坐在喬綰身邊。
喬綰只覺自己身邊一股冷意襲來,極大地衝散了原本的燥熱,她深吸一口氣,不由朝他靠近了些。
慕遲只覺身體升起一股排斥,需要極大的耐力,才能忍住避開的慾望。
喬綰卻仍覺得不夠,想了想道:“你把手給我。”
慕遲微微凝眉,眸光晦暗,偏生語調溫柔:“公主,恐有不妥。”
喬綰沒等他話音落下,便已經將他的手臂拉了過來,抱在懷中。
他的身上混雜著一股幽蘭的寒香和白玉膏的清香,涼涼爽爽的,好聞得緊。
喬綰舒服地喟嘆一聲,不容質疑道:“暖閣簡陋,你今晚便宿在我殿裡,”說著她徑自抓著他的手倒了下去,閉上眼嘀咕,“剛好,你體寒,我體熱。”
慕遲聽著她頤指氣使的語氣,眼神冰冷,顯然她習慣了發號施令,不會在意他的答案。
良久,慕遲才緩緩順著她的力道,躺在床榻的外側,強忍著心中的不適,避開了和她除手臂以外的所有碰觸。
可身側那股難以忽視的熱意仍不斷地湧來,沿著那隻冰冷的左手,一點點地暖遍了全身。
卻更讓他戒備。
他早已習慣了入睡時身側無人,也不能容忍有人睡在自己身側。
那會讓他瘋狂的不安。
夜逐漸濃郁。
慕遲閉著眼,意識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身側的喬綰輕輕動了動身子。
慕遲仍如常地躺在那兒。
下瞬,他聽見耳畔喬綰低聲問:“慕遲,你睡了嗎?”
慕遲闔著眼一言未發,呼吸均勻,像是陷入沉睡一般。
他能感覺到喬綰坐起身,而後,他膝蓋處的外裳被人輕輕地掀開了。
慕遲唇微抿,殺意在心中盤旋著,徐徐睜開眼,落在喬綰的脖頸上。
即便沒了內力,那樣脆弱的細頸,稍稍用力便能折斷了。
偏偏喬綰無所察覺,繼續掀開了中衣,最後是裡衣。
慕遲的指尖動了動,抬手將要動作的瞬間,喬綰猛地將他的衣裳合上,翻身重新躺在他身邊。
慕遲緊鎖眉頭,盯著頭頂的帷幔,等了好一會兒,見喬綰再無動作,緊攥的手才逐漸鬆開。
渾然不知自己鬼門關走了一趟的喬綰背對著慕遲躺在床上,怔忡地盯著床柱上的祥雲,眼眶有些酸澀。
慕遲的腳腕和膝蓋上,有傷。
夢是真的。
所以,夢裡的他,呼不出來痛,被人折磨、囚禁,被那些畜生們叫“怪物”。
那……那個關於宮變的夢也是真的嗎?那個胸口有傷痕、殺了喬恆和她的人,究竟是誰?
喬綰思索許久,想不通乾脆轉過身,重新將慕遲的手臂拉了過來,看著他的側顏:“你放心,本公主定給你請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