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夜空和她那比夜色更黑的秀髮所牽引;被沉睡街道上的海水、樹木與石頭的氣味所牽引;被她溫暖肌膚上令人*的香水味所牽引。我任由自己被拉進她的生活、這城市的生活。我送她回家,道了晚安,然後我輕聲哼著歌,走過一條條寂靜的街道,回到飯店。
項塔蘭 第三章(1)
“你是說我們終於要去看真正的買賣。”
“百分之百的真正,巴巴,”普拉巴克向我保證,“而且買賣也會非常多。接下來你會看到這城市真正的一面。通常我不會帶遊客到這些地方。他們不喜歡,而我不喜歡他們的不喜歡。有時,他們太喜歡這些地方,而我更不喜歡那樣,是吧?你一定有個好頭腦,才會喜歡這些東西,也一定有一副好心腸,才沒有太喜歡這些東西。我欣賞你,林巴巴。你是我的好朋友。第一天,我們在你房間喝威士忌時,我就清楚知道這點。接下來,用你的好頭腦、好心腸,你會把我的孟買看個透徹。”
這天我們搭計程車走在甘地路上,行經花神噴泉,前往維多利亞車站。距正午一個小時左右,那岩石峽谷上的車潮川流不息,許多人推著午餐車在路上奔跑,使車流大增。那些人從住宅和公寓挨家挨戶收取午餐,放進名叫賈爾帕安(jalpaan)的錫制筒狀容器,擺在長形木質手推車上的大托盤上,一臺手推車至少放六人份。他們推著餐車,在巴士、卡車、摩托車、汽車來來往往的車道上穿梭,將午餐準時送到全市各地的辦公室和店家。只有從事這項遞送服務的人,才瞭解這行的竅門:瞭解這些幾乎不識字的男子,如何利用符號、顏色和關鍵號碼,擬出一套複雜得讓人看不懂的規則,以標示、辨認不同的筒子;瞭解數十萬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筒子,如何日復一日,由以汗水潤滑木軸承的輪車載著,快速送到全市各地數百萬的客人手上,每次都不出差錯;瞭解跑這樣一趟是以幾美分而非幾美元計費。這條不可見的物流是何等的神奇,把普通平凡的東西與不可思議的東西連在一起。在那些年月裡,它流過孟買的每條大街小巷和每顆跳動的人心,若沒有它,從郵政服務到乞丐的懇求,都將停擺。
“那巴士是幾號,林巴巴?快說。”
“等一下。”我猶疑不定,從半開的計程車車窗費力往外看,努力想看出暫時停在我們對面那輛紅色雙層巴士正面那些捲曲的數字。“那是,啊,是104,對不對?”
“非常非常好!你已經把印地語數字學得很好了。這下你搭巴士、火車、看選單、買大麻和其他好東西時,看數字都沒問題了。接下來我問你,alu palak是什麼?”
“alu palak是馬鈴薯菠菜料理。”
“很好,但你沒說‘而且很好吃’。我喜歡吃這道菜。那麼,phul gobhi和bhindi是什麼?”
“是……對了,花椰菜和……秋葵。”
“正確,‘而且很好吃’,你又忘了說。baingan masala是什麼。”
“是,啊……香料茄子。”
“又對了!怎麼,你不喜歡吃茄子?”
“對,對,沒錯!茄子也好吃!”
“我不是很喜歡茄子,”他嗤笑著說,皺起他的短鼻子。“再告訴我,chehra、munh、dil是什麼?”
“好……你別說……臉、嘴、心,對不對?”
“非常正確,沒錯。我一直看在眼裡,你用手抓食物吃,像標準的印度人吃法,做得很好。你向人要東西時,比如這個多少、那個多少、給我兩杯茶、再給我一些大麻,都只講印地語。這些我全看在眼裡。林巴巴,你是我最棒的學生,而我也是你最棒的老師,對不對?”
“的確,普拉布,”我大笑,‘嘿!小心!”
我大叫是想讓計程車司機有所提防,只見他急轉彎,及時避開正打算在我們前面轉彎的一輛牛車。司機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黑面板,嘴唇上有粗硬的短髭。我冒失大叫,保住一車人的性命,但他卻似乎很火大。我們剛坐上這計程車時,他調整照後鏡,直到鏡子裡看不到別的東西,只看到我的臉為止。這樁驚險事件之後,他氣鼓鼓地瞪著我,用印地語大吼大叫,痛罵了我一頓。他開車活像逃避追捕的歹徒,一路猛然左彎右拐,以超速甩開較慢的車子。對路上的其他人,他都是一副憤怒、兇惡、咄咄逼人的模樣。碰上較慢的車擋路,他立刻衝到距前車只有幾公分的近距離,猛按喇叭,硬逼前車讓路。如果慢車稍往左偏讓他過,他就開到旁邊,保持同樣速度,破口大罵一會兒後才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