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縫得很好,林,”他反駁道,“以那樣的針法,你可以織出非常棒的襯衫。”
“結果不是很理想,他會有一道大疤痕。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林,你大便有問題嗎?”
“什麼?”
“你沒上廁所?你排便不順?”
“天啊,強尼!你在扯什麼?”
“你的壞脾氣,林,你平常不會這樣的。或許是排便不順的問題,我想是吧?”
“沒有。”我以低沉不悅的嗓音說。
“喔,那我想你是有拉肚子的問題。”
“他上個月拉肚子拉了三天,”我一名鄰居從敞開的門口插嘴,“我老公告訴我,林巴巴那時候每天白天跑廁所三、四次,夜裡又來個三、四次。整條街上的人都在講。”
“的確,我想起來了,”另一個鄰居回想道,“他真是難受!他蹲廁所時,那臉痛苦成什麼樣子,yaar,好像在生小孩似的。然後非常順,劈里啪啦就拉出來,像水一樣,而且出來得很快,像獨立紀念日轟大炮時那樣。Datung!(咚!)就像那樣!那時候我建議他喝鴉片茶,然後他大便就變得比較硬,恢復成很漂亮的顏色。”
“好點子,”強尼低聲說,語帶贊同,“去拿鴉片茶來,給林巴巴治拉肚子。”
“不用!”我不高興地說,“我沒有拉肚子,也沒有便秘。我根本沒機會去大什麼便。我還沒完全醒,天啊!喔,扯這些幹什麼?嗯,縫好了。阿米爾,我想你會沒事的,但你得打個破傷風針。”
“不用了,林巴巴,我三個月前打過了,在上次打架之後。”
我再次清洗傷口,撒上抗生素粉,替縫了二十六針的傷口纏上寬鬆的繃帶,提醒他不要弄溼,要他兩天之內回來給我檢查。他想付我錢,但我拒收。我替人治病從沒收過錢。不過,這次拒收不是因為原則問題。事實是我氣阿米爾,氣強尼,氣自己,莫名的氣,我不顧失禮,草草叫他離去。他觸控我的雙腳,後退著走出小屋,告辭時頭上又捱了強尼臨別一掌。
我正要清理雜亂的屋裡時,普拉巴克衝進來,抓住我的襯衫,想把我拖出門口。
“太好了,你沒在睡覺,林巴巴,”他猛喘著氣說,“可以省下叫醒你的時間。你現在就得跟我去!快,拜託!”
“天啊,這下又是什麼事?”我不悅地抱怨道,“放開我,普拉布,屋裡亂成一團,我得清理。” 。 想看書來
項塔蘭 第十五章(4)
“沒時間管這些亂東西,林巴巴。你現在就去,拜託,沒問題的!”
“有問題!”我頂回去,“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屁事,我什麼地方都不去。就這樣,普拉布,我說最後一次。沒問題了。”
“你一定得去,林,”他扯著我的襯衫,堅持要我去,“你有個朋友關進牢裡,你得去救他!”
我們二話不說,衝出屋子,匆忙穿過沉睡貧民窟裡一條條狹窄、黑暗的小巷。在總統飯店外面的大街上,我們攔了計程車,車子飛奔在乾淨、安靜的街道上,經過帕西人聚居區、薩松碼頭、科拉巴市場,在科拉巴警局外停下。警局正對面,隔著馬路,就是利奧波德酒吧。酒吧門當然關著,大大的鐵卷門拉下至人行道上。一切似乎安靜得很不尋常,熱門酒吧透著鬼屋般的寂靜,因故暫停營業。
普拉巴克和我透過警局大門,進入院子。我心跳得很快,但外表卻顯得平靜。警局裡的警察全操馬拉地語,那是他們取得這工作的必要條件。我知道只要他們沒有特別理由懷疑或質問我,我那口流利的馬拉地語大概會讓他們大感驚喜。那會讓我博得他們的好感,從而給我護身符。儘管如此,那仍是深入虎穴,我在心中,把深鎖著恐懼的沉重箱子,使勁推到閣樓的深處。
有位警員在鋼製階梯底下附近。普拉巴克低聲跟那警員說話,警員點點頭,站到一旁。普拉巴克搖頭晃腦,我跟著他走上那道鋼梯,來到二樓的樓梯平臺。平臺上有道厚門,一張臉孔出現在嵌入門板的柵欄後方。一雙褐色大眼左右瞧了一下,開門讓我們進去。我們走進候見室,裡頭有一張書桌、一張小金屬椅和一張竹製摺疊床。開門的人是那天晚上值勤的守衛。他跟普拉巴克短暫交談,隨即怒目看著我。那人身材高大,挺著大肚子,唇髭粗硬而多,帶點灰白。他身後有道鋼製柵門,鋼條之間以鉸鏈相連線,可以像手風琴般拉縮。門後面,十幾張犯人的臉孔興致盎然地看著我們。虎背熊腰的守衛轉身背對他們,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