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微步般躲回蘭汀小築,再不出來。可當我放開宮沿手背之時,手還沒來得急落下,就被橫插進來的第三隻手握住。
那是一隻與宮沿不一樣的手。
那手有些滄桑,有些枯瘦。
第四十二章 榣山咒約
我從未認真觀察過任何一隻手,若非它現在扣住了我的五根手指,便不會觀察得這般仔細。
我的手隨著那隻手滑落的力道而滑落,當我尚未反應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身旁的一個聲音說道:“我信你是守約之人。”
這是宮月說的話,也是那隻手的主人說的話。他雖站在我的身邊,這句話,卻不是對我說的。
“我信你是守約之人”,他這樣跟他的哥哥說話。
宮沿沒有任何的表態,彷彿在眼前的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對此我沒有為宮月抱有絲毫的不平,因為對等的,宮月也以過客之名賦予宮沿,二人形同陌路,天邊的皎皎明月一時將詭異之質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果我能喘息,這時也不敢不屏住呼吸了。
良久,終有一道清冷之聲打破沉寂,那聲淡得沒有波瀾,沒有情緒:“但願不會讓你失望。”
宮沿這樣回答他的弟弟。
宮月不再說話,拉著我回走,我跟不上他的節奏,凌亂的腳步踏在悠悠青草。我無意間回頭,看到宮沿正朝著與我們截然相反的方向遠去,那抹單影,竟顯得那樣孤獨,孤獨到沒有盡頭。
我猶如牽著一匹脫韁的野馬,而宮月充當的就是這匹馬。他飛快邁動著步子,已經不是拉著我走,而是拖著我跑,確切的說是在間接對我折騰報復。
他一定以為是我自己亂跑,才會撞見宮沿,我若說中間有個紅豔搗蛋,他絕對不會相信。這也是平時玩笑開太多致使彼此間可信度降低的緣故,就如宮月說他白天沒見過宮沿,事實上他見到了宮沿,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他沒見過宮沿。
我對這匹野馬說:“瞎子爺爺活到三千六百三十四歲就快死了,你又能活到多久呢?”
宮月飛馳的步伐戛然而止,他說:“這就是答案,就是那老瞎子與我相像的答案。所以我才說,只要能動能思考,魂魄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我說:“我以為,那是你的玩笑話。”
宮月說:“我從不開玩笑,只是你們從不願把我的話當真而已。
我正想說些什麼,宮月立馬接過,繼續說道:“就像八年前我告訴宮沿,若他對君墨動手,就會是我與他反目成仇的時候。同你一樣,他也認為這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可是……”
“沒有可是。我與骷髏閣結下契約,是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我只有不老不死,才會有看到它完成的一天。”
“遺棄魂魄也非要完成的事情?宮月你是在犯傻嗎?”
他堅定又迷惘地笑了,像對我說,卻更像在對自己說:“也許是的。”
“不是‘也許’,是‘肯定’!八年前犯的錯誤,八年後糾正不算晚,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榣山,找骷髏閣解除契約,解開你身上的咒術。”
“你最好相信,這條路一旦選擇,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你若真是想不開,就看看我。我就是沒有魂魄的可笑之人,一具能動能思考的軀殼,沒有嗅覺、沒有觸覺、沒有味覺,連夢都做不了。為了拿回這些,我正在天南地北地找魂魄。難道在我的身上,你就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啟發?我拼了命想找回魂魄,你卻賭著命遺棄魂魄,這不像話。”
“很簡單的道理,你是你,我是我。”
我顯然是氣急了,一腳踩在他的腳上,他始料未及生吃了這一腳,雖沒有吃痛的表情,卻已是不敢相信我會暗箭傷人狠下毒手般瞧著我,給人一種非報復不可的感覺。
好漢不吃眼前虧,踩完就溜。我佯作怒氣未消,雄糾糾氣昂昂地憤憤走掉,走時感覺背後襲來一片涼意,八九不離十是心理作用,於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企圖甩掉背後的寒意。
之後的三天,我沒搭理過宮月,宮月也沒搭理我,宮沿也沒有離開芒碭山,無論什麼事情,都沒有任何進展。奇怪的是,宮沿明知道蘭汀小築這裡有個非人類,卻沒有找上門來殺我,難道宮月與宮沿的契約裡,有宮沿不準殺容馝華這一條?除此之外,好像沒有更好的解釋。
我趴在院子裡的竹几上,一動眼珠就能看到那座書寫著“君墨”的墳墓。要是可以,真想挖開這座墳頭,看看到底是怎樣一位女子,在死後,依舊有人為她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