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發著白光,冰柱一直延伸到大廳盡頭員工室門口大護士剛剛轉進去的地方——一扇沉重的鋼門,就像一號樓電擊室的門一樣,只不過這扇門有房間號印在上面,門上有個小小的玻璃窺視孔讓員工們能夠從裡往外偷看是誰在敲門。當我走近時,我看到綠色膽汁一般苦澀的光線從窺視孔裡透出來,員工會議馬上要開始了,那就是為什麼會有綠光透出來,當會議開到一半時,牆壁和窗戶上到處都鋪滿這種綠色,我需要用海綿把它吸走,擠到我的水桶裡,然後再用水來沖洗廁所裡的排水溝。
打掃員工室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在這些會議中我不得不清除的東西令人難以置信:可怕的東西,從面板毛孔裡產生出來的毒藥和空氣中足以溶解一個人的硫酸,我都看到過的。
在一些會議裡我曾見過桌腿扭曲變形、椅子坑坑窪窪、牆壁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直到你能夠從房間裡擰出汗水來。在另一些會議裡我曾見過他們長時間地談論某個病人,以至於那個病人幾乎有血有肉活靈活現地裸體坐在他們面前的咖啡桌上,無力抵禦他們魔鬼般殘忍的惡意,在會議結束前他們會把這個病人汙衊抵毀得慘不忍睹。
《飛越瘋人院》第二部(2)
那就是為什麼他們需要我在員工會議裡,這些會議如此骯髒,他們需要一個人來清理乾淨。但是由於員工室只有在開會時才開放,這個人必須是他們認為不能把發生的事情傳揚出去的人,那就是我。我長久以來一直在用海綿清洗這個員工室,撣掉灰塵,擦拭一切,並且打掃另一處的那個老舊的木結構員工室。員工們甚至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幹我的活,他們的目光越過我時就像我不在現場——如果我沒有出現,他們唯一覺得少了的該是飄浮的海綿和水桶。
但這次我敲門時,大護士從窺視孔裡往外瞄,死死地盯住了我,並且用了比往常更長的時間來開門讓我進去。她的臉已經恢復了原狀,在我看來和以往一樣強悍。其他人都在往咖啡裡放糖或者向別人借香菸,如同每次會議之前那樣,但是空氣裡有一種緊張的氣氛。一開始我以為這是因為我,然後我才注意到大護士還沒有坐下來,甚至懶得給自己倒杯咖啡。
她讓我輕輕溜進門,當我經過她身邊時,她再一次用眼睛狠狠地刺痛我。我進門後她關上門,猛一轉身,又瞪了我幾下。我知道她在懷疑。我以為她很可能被麥克墨菲的公然挑釁搞得非常生氣而沒有注意到我,但是她看起來不像受了震撼,她仍然頭腦清醒地在考慮當急性病人麥克墨菲叫他舉手投票時布羅姆登先生到底是如何聽到的?她在考慮到底他如何知道放下手中的抹布去和急性病人們一起坐在電視機前面?其他的慢性病人都沒這麼做。她在考慮難道還不到時候檢查一下我們的酋長布羅姆登先生嗎?
我背對著她把海綿伸到某個角落裡,然後把海綿舉過頭頂,以便房間裡的每個人都能看到海綿上滿是綠色的粘液,而我是多麼努力地工作,然後我彎下腰比以前更加賣力地擦洗起來。但是,無論我多麼努力地工作,無論我如何竭力假裝無視她的存在,我仍然能夠感覺到她站在門邊,眼光鑽進了我的頭蓋骨直到它馬上就要碎裂,直到我幾乎想要放棄,如果她再不把眼光從我身上移開,我就要大喊大叫把一切告訴他們了。
然後她意識到她自己也被注視著——被所有其他的員工。她在揣摩我的時候別的員工也在揣摩她,想象著她會如何處置休息室裡那個紅頭髮的傢伙。他們在等著看她會怎麼譴責他,他們並不在意角落裡手忙腳亂的印第安傻子,他們都在等著她,於是她不再看我,而是走過去倒了一杯咖啡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攪拌著咖啡裡的糖以至於湯匙都沒有碰到咖啡杯的內壁。
醫生首先行動,“現在,各位,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他向啜飲著咖啡的住院醫生們抱以微笑,儘量不看大護士,她如此安靜地坐在那邊讓他感到緊張和不安。他抓出他的眼鏡戴上,看了看腕錶,邊說話邊給腕錶上發條。
“超過我們應該開始的時間已經十五分鐘了,如你們所知,拉契特小姐召集了這次會議,她在團體性治療會議之前給我打電話,說她認為麥克墨菲已經成為了病房的一個不安定因素,雖然這只是她的一個感覺,但鑑於幾分鐘前發生的一切,你們不會不這樣認為吧?”
他上滿了發條,再上一下可能要讓整個腕錶散架了,才停下來。他坐在那裡對著他的腕錶發笑,用他粉紅色的小手指敲打著手背,等待著。通常在會議的這個點上大護士該發話了,但是這會兒她什麼也沒說。
“今天以後,”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