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襖脫了,肚皮有些凸現,雖不明顯,細瞧,還是能瞧出端倪來的。那一個午後,馬正天和泡泡正躺在寬大綿軟的胡床上曬太陽。在山村初春的午後,悠閒自在地曬太陽,實在是人生一大享受,西北風讓北面的黃土山樑擋死了,陽光打在乾燥的黃土崖壁上,再反射於人身,那個暖乎勁兒,直接可以滲入人的心坎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小話兒,臉上暖陽離離,全身所有的地方都被曬軟了。六兩近前來,忽然跪倒在兩人面前,泡泡翻身滾下胡床,慌忙要扶她起來,六兩不願起來,泡泡回身以眼神詢問馬正天該怎麼辦。馬正天平靜地說:
“你坐這兒吧,不用勸她了。”泡泡一步一回頭,返身在胡床上坐定後,馬正天對六兩說:“這裡沒有外人,有話你就說吧。”
六兩說:
“奴婢感念老爺救命之恩,只想以一生作為報答。無奈,出身貧賤,不通文墨倒也罷了,做事也欠缺章法,多蒙老爺擔待,從未受到責罰。近來,又承蒙二太太不棄,不惜自降身價,多方照顧,大恩大德,六兩銘心不忘。今日斗膽打擾老爺二太太清修,六兩不揣淺陋,覺得有一事需要稟明,還請老爺二太太勿嫌絮煩。”
馬正天見六兩面色凝重,知道這丫頭在治家理財方面頗有見解,便坐直身子說:
“起來說吧,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禮。”
六兩並沒有起身,她從容說:
“謝過老爺。六兩雖是粗使丫頭,家務大事本不該插嘴的。可是,六兩以為,知恩不報,良心不安,知禍不言,必遭天譴。離開西峰前,六兩已感覺大禍將至,屢次提醒老爺,老爺事煩,不及決斷。而今,離開西峰已經一月,家裡音耗皆無,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但願老天保佑。六兩斗膽請老爺二太太速回。當此危難之機,祠堂地對咱家尤為要緊,六兩願守在這裡,用心經營管護,青黃不接時,還可作為全家暫時的落腳地。萬請老爺二太太首肯。”
馬正天吃驚不小,既而內心惱怒萬分,念她身子不便,又念她因為泡泡的橫刀殺出,心中畢竟不快,當著泡泡的面,他不想再做申斥,只是冷言道:
“是不是危言聳聽了?我馬正天半生光明,慷慨一方,能有什麼大禍?你看重祠堂地,倒是獨具慧眼,你要是樂意,我給你留幾個下人,祠堂地今後就交由你管了。”
六兩起身,又跪下去盈盈一拜,垂淚道:
“謝老爺信任。不過,六兩所言禍端將至,並非空穴來風,老爺可以不信,但至少應遣人回去看看,如果一切平安,也就放心了。”
看見馬正天臉色越發難看,泡泡忙說:
“六兩姐姐所說,雖非親見,倒也不可忽視,老爺如果不願即刻趕回西峰,派人騎快馬去看看,倒是必要的。我在過門前那幾天,看見知府衙門經常人來人往,個個鬼鬼祟祟,咱家又處在風口浪尖,凡事小心些,也是應當的。”
“那好吧。”泡泡答應了,馬正天雖極不情願,卻也不便同時駁兩人的面子。六兩又是一拜,說:
“謝過老爺,謝過二太太。”
正在這時,龔七跑來報告,說是邱十八邱爺來了。馬正天從來都是機敏過人的人,當下一切都明白了,他經歷過無數危機,此時還是禁不住心中一顫,他望了六兩一眼,六兩讀出了其中的深情款款,不覺眼眶溼了。泡泡和六兩急忙要去屋裡迴避,馬正天說,邱爺不是外人,一起聽聽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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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鹽 二十九(5)
邱十八沒來過祠堂地,他是根據大致方位,一路摸索來的。因為是連夜趕路,無法向人打聽,走了不少冤枉路,一百多里路程,他走了至少二百里了。不愧是腳戶出身,一夜零半天,走了這麼長的山路,看上去倒不怎麼疲憊,只是渴壞了,一連喝了五碗熱茶,說起話來,嗓子好像才利落了。飯已經安排人去做了,邱十八從褡褳中摸出還剩小半塊寸厚的烙盔,張口咬出一個大豁子,笑說:餓不著咱家的。馬正天連忙阻止道:兄弟,快再別吃幹烙盔了,你再耐一小會兒,說話飯就來了,兄弟一路這麼辛苦,讓我這做大哥的,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邱十八連夜冒險趕來,一定是有要事的,可他居然不著急說,一連瞥了幾眼泡泡和六兩。雖然一瞥而過,瞥的很隱蔽,很不經意,還是沒有逃過馬正天的眼睛。他笑道:
“邱兄不辭千辛萬苦,一定是有要事吧?你二嫂和六兩是我專門留在這兒的,遭遇大事,讓婦人吹吹枕頭風兒,也許腦子還會清醒點兒。”
“哈呀,我的大掌櫃,你知道出了大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