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1 / 4)

小說:青白鹽 作者:九十八度

隱隱的屁乎乎的味來的。但,我確實是沒辦法呀,誰給我去商店買糖吃呢,二分錢一盒火柴,家裡常常都買不起,老爹常為了這事暴跳如雷,像爺爺罵我爹時,常用的一句話:火把毬燒了。每到用火時,老爹都要逼著我拿一把乾柴,去鄰居家引火。鄰居家離我家是很遠的,要從一面長長的土坡跑下去,點著火,又快快地跑上來。這裡還有講究,跑的太快,扇起的風把火吹滅了,又得返回去重新點燃,跑得慢了,不等到家,火把燒盡了。還有一層,我從小都是知道要面子的人,到別人家去點火,又不損失人傢什麼,可那張人臉馬上變成了驢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這便是我不願回家,寧願跟爺爺住在一起的原因。馬登月雖然也沒有多少錢,可享受的是五保戶待遇,生活必需品,都有人按期供應的。但,洋糖不屬於生活必需品。所以嘛,我在年幹部那兒混糖吃,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又沒媽媽,年幹部不可能把糖白給我吃,可我居然理直氣壯地吃到了糖,說起來,我還是有些運道,有些本事的。

那一個黃昏得手後,我便注意觀察年幹部的動向。在日落西山時,他只要往村東頭廢棄的打麥場那裡溜達,我就知道我有糖吃了。那段時間,我的嘴一直是甜的,當然,村裡還有一家孩子的嘴是甜的。那一晚上,我被趙五能這個拐驢日的趕出飼養室後,沒有去找哈娃,我知道,那一夜,他甜著嘴,作了一夜甜甜的夢。我在馬登月那裡事實上把年幹部和葉兒出賣以後,馬登月跟我說了幾句鹹鹹淡淡的話後,就不答理我了。他和往常一樣,在昏暗的煤油燈下,一邊抽著旱菸鍋,一邊把指頭蜷起來。據說,他這是在算卦。他算卦的方式是掐指頭,簡稱:掐。他總也掐不完,總有那麼多的事情需要他掐的。這樣正好,你掐你的,我甜著嘴要做甜夢了。

果然,那一晚,我的甜夢不斷,一個沒做完,另一個又續上了。有一個夢影響了我幾十年,每當想起這個夢,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臉紅心跳,內心狂蕩不已。長大成人後,我是不願想起這夢的,可這個夢我越是不願想它,它越是往我心頭奔,往我眼前擠,就像賴兮兮的哈娃,髒著臉,不願理他,他硬要把那張髒臉往你跟前貼,一回二回地帖,你會覺得那張髒臉竟會那樣生動可愛,使得你懷疑,人的臉究竟要不要洗,要不要洗乾淨,髒了好,還是乾淨點好。這個問題很大,也很煩人,細究起來,簡直就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大家還是聽我說那樁甜夢吧。

聽這樁甜夢是有條件的,必須先得聽我把馬登月的事情說說。馬登月是有老婆的,也就是說,我是有奶奶的,可在幾年前,他們都年過七十後,卻吵翻了,一個不理一個了,連面都不願見了。馬登月命令他的六個兒子,這其中有我的老爹,給院子中間打了一道高高的隔牆。馬登月說不理老婆就是純粹的不理了,老婆說不理馬登月了,實際還是理的,只是理的方式不同。先前她給他生了一大堆兒女,邊生兒女邊為他拉扯兒女,還給他做飯,縫縫補補,女人能幹的活兒她都幹了,連該男人乾的活兒都幹了,因為馬登月雖是男人卻一把活不幹,他只讀他永遠也讀不夠讀不完讀不厭的一無所用的古書,他還掐著指頭算卦,算天算地算國運民生,誰家丟了豬找不回來他也給算。他們的六個兒子都與他們分門另過了,他們分居後,我陪馬登月的老婆住了幾年,馬登月的老婆死後,我又陪馬登月住在一孔清冷無比的窯洞裡。馬登月的老婆在世時,經常隔著牆咒罵馬登月,那時候,我像一個跟屁蟲,她走哪裡,我跟哪裡。她是小腳,走路搖搖晃晃,走不快,我剛學會走路,也搖搖晃晃,走不快,我倆就這樣,整天在村子,或一前一後,或並排搖晃著。搖晃夠了,回到她獨居的那孔窯洞外的院子裡,她抬頭盯視著那道把馬登月擋在她視線以外的高牆,剛盯視時,目光獰厲,繼之柔和,繼之迷惘,然後又是突然的獰厲,眼裡是噴吐著蛇信子一般的光芒的,這時,她會伸出一根指頭,當然伸出的是食指,食指緩緩地,緩緩地伸出去,快伸到盡頭時,猛地一使勁,食指箭一般竄出去,再看她此時的臉,牙是狠咬著的,眼睛是狠閉著的,細看,卻有一道光從眼角擠了出來,熱辣辣的灼人。一切動作都齊備了,她的牙縫裡會擠出一句話來:

。。

青白鹽 三(2)

“我把你個老賣血的!”

馬登月肯定沒去醫院賣過血,像他這種從小抽大煙長大的人,血裡是少不了毒的。可他的老婆罵了他一輩子賣血的,卻是有根有據的。他把馬正天留給他的無數家財廣闊的土地,一樣樣賣掉,換大煙抽了。他的老婆跟著他,見證了馬家從富甲一方變成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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