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吐露,簡直是比懷才不遇報國無門還要鬱悶的事。
“哈哈小殘廢,小殘廢,嘟嘟嘟!”他們為什麼叫小武叫做小殘廢。
小武原本很乾淨的衣服都被泥巴弄髒了,我大急,一眼看見地上扔著鋤頭,邁開短腿兒跑過去撿起來。我揮舞著鋤頭,繞開小武,一路啊啊叫喊著朝小孩堆奔過去,他們大概是被我嚇到了,又丟了幾塊石頭,一鬨而散。
我追趕得氣喘吁吁,終於拄著鋤頭跑不動了。
小武來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我生氣地說:“他、們……怎……怎麼……還欺負你?”又跺腳說,“你、就、就……被……他們……欺負?”氣死我了。
小武看著我,撲哧一聲笑出來,說:“他們也都不懂事,罵什麼,算不得數的。”
我急,說不出來話。
“不過,”小武說,“下次我們用掃帚,鋤頭太沉。”
我眨巴眨巴眼睛,低頭,看見小水桶被打翻在地,小魚都散落在地,撲騰撲騰翻身跳得老高。
我奔過去,急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拉著小武的袖子,“會、會、死……”
小武看看我,“你想把他們放掉?”
我一個勁兒地點頭。
小武把小魚抓起來放回水桶,走到小溪邊,嘩啦啦全倒掉。然後又用鋤頭把土推平,讓溪水流通。
他拉我去溪邊洗手,說:“他們叫你胖頭魚,我覺得不難聽,很可愛。我叫你小魚兒吧,你也是小魚兒,這魚咱們不能吃。”
我低頭,默默傷心。
那會兒我就是胖,具體怎麼個胖法呢。這麼說吧,我的臉就像是一顆白麵饅頭,我一笑,眼睛就像是白麵饅頭上劃了兩條線。這是一種面目全非六親不認的胖。就是六親都不認識我。
小武問我:“你說話怎麼會卡殼呢?”(卡qia殼,方言)
我慢慢地說:“我、六、歲……”
“你六歲的時候?”他補充,
“嗯,有……有……一隻……大……大狼……”
“大狼狗?”
“追……追……”
“大狼狗追你,嚇著了?”
“嗯!”我重重地點頭。
他真聰明,我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溝通的人了,我真高興!
小武想了想,又側頭問我,“大狼狗為什麼追你?”
我小聲說:“我……我拿……辣……辣椒……給它……吃……”
小武:“……”
他又問,“治過沒有?”
我點頭,補充,“藥、藥……激……激素……胖!”
“吃的藥裡有激素,然後你就變胖了?”
“嗯。”我掉了幾顆眼淚。
“別哭別哭,”小武安慰我,“會好的。你外婆是那麼好的人,你又那麼可愛,一定會好的。”
我不知道我外婆人好和我能變好有什麼關係,但我還是相信了他,不哭了。
然後我問他,“他們……為啥……叫你……小……小殘廢?”
12 當時年幼(下)
這天中午外婆做了酥餅,我用軟竹筐盛了幾個,拿去給小武送去。
小武家在村子西頭,不算很遠,但要經過一條小河,河上架著一座木板橋。身量沉重如我,一走上去木板就咯吱咯吱的響,簡直讓人我見猶憐於心不忍。我小心翼翼地挪步子,走過橋已經是滿頭大汗。綠波之上的晚風一吹,消消汗才涼快。
綠樹成蔭,小武家僅是一座土房子,混成一體的泥巴和麥秸平地塑起,我看在眼裡覺得這屋子像是要隨時倒掉。老舊的木門沒有關嚴,從門縫中可望見屋內黑洞洞,我望而卻步。
“小……小武?”我在門口叫他。
沒有人答應,應該是聲音太小了吧?我走進兩步,抱好懷裡的軟竹筐,伸手推了推門。
舊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我怯怯地又衝著裡面喊了一聲,“小……小武……”
“啊?”裡面終於有人回答,“小魚兒?”
“嗯!”我大喜,抬腳走進去。
屋裡很暗,陰涼,像是從陽光中不慎步入深淵,陳腐的味道彌散在空氣。
我張大眼睛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小武站在一張床邊,床上吊著蚊帳子。
“我……我給……你送……送……”我說。
小武彎腰放下什麼東西,然後向我走來。
看清我獻寶一樣捧著的酥餅,他抬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