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劉森雄認識快一年了,關係不新不舊;她又不是那種容易感動沸騰的人,談起戀愛不分日夜天地,所以和劉森雄之間始終維持淡淡、有點細水在流的感情關係。
“德琳呢?”她回頭問範太太。
“在房間裡,大家都在吧。”
她走上樓,大家果然都擠在王德琳的房間。劉森雄正在為王德琳的一箱雜物打包,滿頭是汗。
“德琳,東西都整理好了嗎?”胡未央問。
“差不多了,就剩下森雄正在打理的這箱雜物。”
“丁大剛呢?怎麼沒有來?”
“那死人!跟我說好來幫我收拾行李的,結果到現在連個鬼影子都不見!”王德琳埋怨了兩句出氣,轉而笑說:“這麼多東西,沒有個男人幫忙,光我一個人實在忙不來,所以只好借你的森雄一用了。不會介意吧?”
說著,掏出粉紅的手絹替劉森雄擦掉額頭的汗水。劉森雄稍稍不自在,有些僵硬的斜斜身子,把所有打包好的箱子堆在一塊,然後起身邊用手臂擦掉額頭的汗,邊說:
“好了,所有的箱子我都用膠帶封牢堆在這裡了。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沒有了。謝謝你,辛苦你了!”王德琳雙手合十,歪歪頭,露出小女人般甜甜的笑。
“都收拾好了?”範太太探頭進來。
“是啊,多虧森雄幫忙。大剛那小子,說要來幫忙,只是嘴巴說說!”
範太太眯眼一笑說:“他打電話來了,說是臨時有事趕不過來。快去聽他解釋吧!”
王德琳忙不迭的跑出去,又不好意思地回頭朝大家靦腆地笑一笑。範太太揮揮手示意她快去接電話,然後回頭說:
“杜娟,令珠,麻煩你們二人到廚房幫忙好嗎?我怕李嬸一個人忙不過來。”轉頭對劉森雄微笑說:“森雄,你難得來,留下來一起吃個晚飯。別客氣,把這兒當作是自己的家。”
“不麻煩了,我馬上就要離開。”
“我說過別客氣。反正你一個人住,吃飽了再回去,省得麻煩。”範太太像個慈祥的母親,一再堅持留劉森雄吃飯,然後領著錢杜娟和孔令珠出去。
等她們出去後,劉森雄才柔聲溫和地問胡未央:
“去面試了?”
“嗯。”胡未央點點頭。
“結果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僅就這一句話,劉森雄就知道胡未央求職的結果。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說:
“別急,慢慢來,總會找到合適的工作。”
“算了!我才不敢指望。那些人一看到我履歷表上經歷一片空白,就盡是叫我等候通知。等?等到民國八百年也等不到他們的通知!”
“如果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吧!”劉森雄沈默一會後說:“把心思放在寫作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辦到。”
胡未央嘆了一口氣,點點頭,沒有答話。她從大學畢業後到現在,兩年了,她沒找過一份像樣的工作;口袋裡一有錢,就辭了工作關起門來猛寫作,等錢用光了再想辦法。被退的稿子堆得像座小土墩,她死不改文人的狂狷傲氣──或者說是不切實際──一心想當個職業小說家。
靠寫文章吃飯,大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總不被認為是穩當可靠的職業,所以許多人一聽她的目標是當個職業小說家,多是訕笑和不以為然。
認識劉森雄以後,他總是溫柔地鼓勵她,尊重她的想法,相信她的才華。不過,胡未央並不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有何特別,因為他對每個人都很溫柔;溫柔就是他那個人的標誌,至於他們之間的感情其實也只是順其自然。
“我走了。”劉森雄說:“告訴德琳,過兩天她搬家時我會過來幫忙。幫我跟範太太說聲謝謝。不必送我下樓了。”
他穿上外套,朝胡未央微笑點頭,轉身出去。
胡未央追出去,望著他的背影楞了一會,然後嘆了口氣,走回自己的房間。
太溫柔的男人有時反而會令人惆悵,體覺不出自己在他心裡所佔的特別性。男人的狂野、嫉妒,為什麼女人會愛?大概就因為女人從中感覺到自己在男人心中的重要。
胡未央把揹包裡的稿子丟在角落的小土墩上,癱坐在書桌前,雙腿蹺得老高。窗外那棵相思樹迎風招搖,拍著她的窗子,似乎想進來拜訪;她開了窗讓它進來,冷風跟著灌進來,吹得薄紗似的窗簾飄啊飄。
她拉開抽屜拿出一疊塑膠袋封好的履歷表,一張張將它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