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葉世界上軍事發展的情況,大都知之甚少,甚至是紙上談兵,很多時候完全是想當然,過於天真。
譬如曾紀澤,算是出過洋見過世面的洋務派專家了,在完全不瞭解中法海軍實力對比的情況下貿然提出,出動海軍“示形懾敵”。而清流派代表人物張珮倫,乾脆就提出中國出兵攻取越南,“夫我不取越,越終折入於法,不如暫取而還封之”。
很多人以為對外妥協的一定是無恥投降賣國的,有漢奸的嫌疑,比如李鴻章,就背了這麼多年的罵名;而只要是主張強硬抵抗的,那一定是熱血愛國,即使失敗了,那也是悲情英雄,值得稱頌的。
但筆者卻認為,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往往壞就壞在那些高調分子手中,譬如如今網上之憤(糞)青,往往是高談闊論,指點江山,脾氣遠勝於知識,名為愛國,實則誤國,這憤青之流,古而有之。
話說法國迫使越南簽訂《順化條約》後,中國即成為了法國“保護”越南的唯一障礙。為了消除這一障礙,法國人於1883年9月提出談判,要求清廷承認法國對整個越南的殖民統治,並要求中國撤出駐越軍隊。由於雙方分歧太大,談判了無進展。
鑑於越南對中國西南地區的屏護作用,加上左宗棠、張之洞等主戰派的高聲疾呼,清廷這次也一改以往的消極態度,在敦促李鴻章加強和法國談判的時候,也把軍隊派出鎮南關,表示不惜一戰的決心。但是,清廷知道自己實力不濟,再三訓令清軍不得主動出擊,不要輕易啟釁。
“和戰”政策需要相當高的水平,清廷對國際實務難說了解,加之實力不濟,也是底氣不足。清政府中法戰爭“和戰”政策的失敗,關鍵還在於重心的失誤上。
所謂“和戰”,重點是戰,重心應該放在備戰上,哪怕外交做得再漂亮,甚至不放一槍一彈,問題全在談判桌上搞定,但勝利者最後依仗的,其實還在於其軍事實力。
備戰,不等於要開戰,但是,至少要保證隨時可以開戰並戰而勝之。這樣的霸氣,才是外交談判最有力的武器。而當時的清廷,卻反其道而行之,軍隊出關是虛張聲勢,不想流血犧牲,也不去認真備戰,反而左右約束,一心指望談判桌上解決問題,這樣的結果只能是戰守皆失。
反觀法國的部署,見談判訛詐不行,就堅決使用武力。1883年10月底,法國東京海域分艦隊司令孤拔被任命為北越法軍統帥。12月中旬,越南北部的法軍人數已經增加到九千多人,並決定向紅河三角洲的中國軍隊發動攻擊。
首鼠兩端,戰不勝,和不成(2)
戰爭爆發了。
當時的形勢,黑旗軍駐紮在河內以西的山西(越南地名),清軍主力駐紮在河內以東的北寧。法國的行動計劃,是利用黑旗軍和清軍的隔閡,先攻擊駐紮在山西的黑旗軍。他們認為,如果先攻擊北寧的話,黑旗軍一定會乘虛攻擊河內或者分兵馳援北寧;但攻擊山西的話,清軍未必會援助黑旗軍。
法國人的判斷是對的。清軍果然坐視不救,最後黑旗軍孤軍難支,只得放棄山西,撤往興化城。山西的失守,使得黑旗軍和清軍東西兩線互相倚靠並鉗制法軍的態勢頓失,法軍反而掌握了主動。1884年2月,米樂接替孤拔為法軍統帥,法軍兵力增至1�6萬人,圖謀攻佔北寧,把中國軍隊徹底趕出越南。
當時清軍本在北寧駐軍四十營,但統帥徐延旭年老昏聵,還是個鴉片鬼,對熱兵器時代的現代戰爭知之甚少,卻又剛愎自用。
主將黃桂蘭,雖說是行伍出身,但其部隊裝備不行,大量使用當時已經被淘汰的後膛槍而不自知。更為要命的是,黃桂蘭也被上面的政策搞昏了頭,以為駐軍只是擺擺樣子,結果在臨戰之前,還大肆召來越南土妓娛樂自己,黃桂蘭最後兵敗自殺時,帳帷中還有土妓十餘名。
1884年3月12日,法軍來攻北寧,在法軍的猛烈炮火下,清軍抵擋不住,北寧失守;7天后,太原失陷;4月12日,法軍進駐興化。清軍全線潰敗,退到了中越邊境的保勝、河口一帶。至此,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法軍就基本控制了越南北部的整個紅河三角洲。
山西、北寧失守的訊息傳到北京後,滿朝文武大為震驚。主要責任人前軍主帥徐延旭被革職拿問,始判斬監候,後發配新疆。為了重整旗鼓,鼓舞士氣,清廷又任命潘鼎新為廣西巡撫,張凱嵩為雲南巡撫,立刻趕往出事現場,進行善後。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事還沒這麼快完結,接下來倒黴的是軍機處。當年為慈禧太后奪權立下汗馬功勞的恭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