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的簾子。
金查氏沉了臉,探身想要攔她,只是人在鋪櫃後頭,總歸是慢了一步,又被錦靈一攔,眼睜睜看著錦蕊進了後院。
“這是做什麼?私闖?”金查氏叫了起來。
錦靈哼笑一聲:“私闖?你們金家也就是給府裡看鋪子的,怎麼著,莫不是以為這鋪子成了自個兒的了?”
金查氏咬牙,詫異地看向錦靈。
她和錦靈往來極少。
錦靈是內院裡的體面的大丫鬟,她是鋪子裡的媳婦子,抬頭不見,低頭更不見了,但杜家么女身邊最得寵的兩個丫鬟的名號,各處是清清楚楚的。
因著和薛家結親,金查氏瞭解過,錦蕊是個牙尖嘴利的厲害人,一聲“半個主子”讓花婆子變成了推車上的豬,相反,早早嫁出去的錦靈模樣好性子好,待小丫鬟們也很溫和。
金查氏沒有想到,傳言裡柔柔的錦靈說起話來,竟然這般不給人留顏面。
她想反駁,想說杜雲蘿都嫁人了,錦靈更是配出府了,根本沒資格在杜家鋪子裡指手畫腳。
話還沒出口,錦靈壓根不理會她,轉身撩了簾子,跟著錦蕊的步子去了,獨留下她一人。
金查氏也想跟進去,偏偏有客人登門,她不能晾著客人不管,只能恨恨咬牙,衝著後院大喊了一聲:“娘,瓶兒她大姐來了。”
其實不用金查氏喊,金家的也看到那一前一後進來的人了,薛瓶兒站在她身後,臉上紅得厲害。
錦蕊最是曉得薛瓶兒身子的,一言不發就走到她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起熱了怎麼不去躺著,請了大夫沒有?”
薛瓶兒垂著頭,沒吭聲。
金家的乾巴巴道:“瞧你說的,咱們這樣的,起個熱還要請大夫呀,又不是什麼金貴人。”
錦蕊橫了金家的一眼,語氣冰冷:“你們金家金貴不金貴,我是不曉得,可我們瓶兒從小都是金貴的。”
金家的被錦蕊一衝,到底是有些虛。
錦蕊看著薛瓶兒嘆氣:“你住哪間屋子,進去說話。”
薛瓶兒瞄了金家的一眼,又看了看錦靈,拉著錦蕊回了屋裡。
錦蕊進去一看,屋裡還算乾淨整齊,示意錦靈幫著看著外頭,她耐心問薛瓶兒:“上午遇見錦靈,為什麼哭了?”
薛瓶兒猜到了錦蕊的來意,心撲通撲通直跳,咬著唇沒說話。
“瓶兒……”錦蕊握著她的手,嘆道,“你大嫂身上的料子、首飾,全是我給你的東西,我家瓶兒是不小氣,但也沒有這麼大方吧?她知道你手上有三十兩現銀,你跟我說實話,還剩多少?”
薛瓶兒的心跳越來越快,被錦蕊死死盯著,到底有些挨不住,一把抱住錦蕊的腰,哇得哭了起來。
見她哭了,錦蕊就明白,事情不會太好。
但能哭出來,也不至於太壞,起碼,薛瓶兒肯定願意跟自個兒說。
薛瓶兒哭了一通,到底是結結巴巴地一邊抽泣一邊把事情說清楚了。
她嫁過來這小一年,起先丈夫待她極好,公爹婆母和善,妯娌處得也好,這讓從小被薛四家的“忽視”的薛瓶兒很感動,以為是尋到了好人家了。
沒想到,所有的甜言蜜語、夫妻關懷,就是看在她的嫁妝份上,哄著她一點點拿出了首飾、料子、銀子,等到她再也無利可圖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薛瓶兒從夢中醒來,卻已經遲了。
“姐,我就想他們待我好一點,你給娘銀子,娘就待我們好,我以為……”薛瓶兒說著說著又要落淚。
錦蕊聽了就戳心。
她給薛四家的銀子,因為那是她的父母弟妹,付出即便不能有全然相等的回報,但他們不會害她騙她。
薛瓶兒待婆家人再好,在別人眼裡,也就只剩下“掏錢”的用處。
錦蕊把薛瓶兒擁到懷裡,低聲問她:“你想過要怎麼辦嗎?我能接濟你一時,也沒能力接濟你一世,金家這樣的就是無底洞,你能填上一輩子嗎?”
“我不知道……”薛瓶兒的聲音有些顫,“別說都是家生子,我嫁給了金家,我還能怎麼辦?”
錦蕊想起了垂露,垂露連孩子都生了,都跟咬牙和離,但薛瓶兒不是垂露,就因為婆家貪了她的嫁妝,就能讓薛瓶兒和離嗎?
況且,往後呢?
若是換作她,錦蕊定然是不管不顧的,她有底氣鬧,只要杜雲蘿護著她,她離了誰都能過日子,可薛瓶兒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