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我好多。父親看我撿柴笨手笨腳,說:“老二,你往山下撈吧,一次少撈點。”我想也是,於是,按老爹的吩咐,用繩子捆緊柴禾的根端,往山下撈去,沒膝深的雪地便被柴禾拉出一條深深的溝痕。
到了半山腰,在我停下喘息時,就聽旁邊的樹林中有人穿行樹叢枝葉間的發出聲響。我以為是山兔子之類的小動物,蹲下身子透過樹林的縫隙,見有一個人也在那兒撿柴禾。這個撿柴禾的人不是男的,這從那人頭髮圍巾和身姿就能分辨出來。我想:咱這山村,女人就是了不起,在這樣的冬天照樣和男人一樣上山,這在咱村子裡可是稀罕。我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發現了我,朝我這邊望過來,這時,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秦老師,是你?”
“柳英?你?你怎麼也來撿柴禾?”
柳英不答,朝我這邊走來。我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我與她交往的片斷,她聽到我和胖胖定婚後她的失落傷感,浮現出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只有在朦朧初戀時才有的羞澀眼神。我們交往如同春風拂過柳林不著痕跡卻又抹上鵝黃淡綠。我曾經在大山頂上有過浪漫的胡思亂想,想大山腳下有位女孩是如何地與我情意綿綿含情脈脈,勾勒出一個個虛幻的愛情場景,我這些想象中似乎都沒出現柳英的影子。今天,柳英真實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問自己:難道,那個想象出來的女孩是柳英嗎?難道把這虛幻的一切變成真實的應該是柳英嗎?
她站在我面前,我們四目相對,竟一時無語。一年沒見,柳英個頭又長高了,她烏黑的頭髮上沾著落葉草屑,還有星星點點的雪花,臉色紅潤,眼神羞澀而興奮。雖穿著冬裝,但她的身段曲線苗條優美,玲瓏有致,青春的氣息從她的身上洋溢位來。她是典型的北方美女,沒有任何修飾,一切都顯出自然、純樸的女性美。兩年時間,她就出落成這麼美麗、文靜,完全是一個大姑娘的樣子了。我的心莫名奇妙地“砰砰”直跳,把手按著胸口上,但心仍然抑制不住的狂跳不止。
我僅僅打量了她兩秒,這兩秒鐘她給我的視覺衝擊一生難忘。成為抹不去的印記而銘刻在骨子裡。
我說:“柳英,你上山行嗎?”
“唉,不行也得行啊。”說到這,她話題 一轉,說“老師,大概有一年你沒見到我了吧!”
我說:“應該是的,我們住一個村子,各忙各的,見面的機會很少。”
“我倒是見到過你兩次,一次是鎮裡趕集,我在人群裡,你和你的一位女同事在專注地談些什麼,那個女同事還……還有一次,你在山路上,我在林子撿蘑茹,直到看到你走遠看不見了。”說到這,柳英神情落寞地低下頭,看上去有無限的傷感。我不想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又把話題扯到撿柴上:“柳英,真難為你了,一個女孩子,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天,你還得上山撿柴。”
“那有什麼辦法?我的命不好,生在貧窮人家裡。窮也罷了,有個父親該多好啊。”她說這話時,眼淚就在眼圈。當時我想,我如果能大她二十歲,我會說:你就把我當成你父親吧。可我只大她十三、四歲,當哥還大,當爹還小。 我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她。看她傷感無助的樣子,我真想把她攬進我的懷抱。
第三章 寒冬的苦澀記憶(3)
就在我知道如何做才能給她安慰但卻不能去安慰她時,聽她說道:“不說這些了。老師,你能幫幫我嗎?”
“行!”我答得乾脆,“幫你什麼呢?”此時,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幫幫她。
“我撿到一根大木頭,在樹林裡,我搬不動”。柳英說。
“好,在哪?”
柳英不答,往樹林裡走去,走出二十步遠,看見一根乾枯的樹木陷在雪地裡。她不動手,只是在看著我。我避開她的眼睛,雙手伸進雪裡了,把大頭抬起,她這才協助我,把這根木頭拽出林子。
我放下木頭,雙手肩頭前襟滿是碎屑、雪花,柳英走過來,用手套給我拍打。我不能拒絕,當她拍打完了,站在我面前,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見我的圍巾鬆開了,上前給我整理鬆開的圍巾。我明顯感覺到她的冰涼小手觸及到我的脖子。我也感覺到她緊張急促的呼吸,甚至明顯感覺到她的胸脯在冬裝內起伏不已。
她慢慢地給我圍著圍巾,圍巾繫好了,她停下手,臉紅紅的,侷促地搓著手,想轉身走開,又似乎捨不得,這時,我有一種衝動想攥住她的手,不是為了滿足我的渴望,此時,我沒有渴望,只有心痛和愧疚,而是為了給她一點點回報。
也許,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安慰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