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年輕人目光因為酒精而變得陰沉沉地,沒有溫度。
大概是洗了臉,這會兒他的頭髮有點溼潤且整齊地往後梳,露出額頭。
陰影中,雙眼深邃地凹陷在眼眶中,看上去疲倦又不耐煩。
短暫的四目相對,姜冉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變化。
她甚至微笑起來,外面坐滿了她的人,她跺一下腳下一秒他們就能衝過來——像一臺黏土機一樣氣魄地碾壓一切衝進來,再像一臺叉車一樣堅定地把他叉走。
扶著年輕人緊繃的下顎,她狀似不經意地勾了勾指尖。
修剪乾淨的指尖前端不鋒利,只是過於柔軟掃過他緊繃的下顎面板。
在他來得及徹底發火前,那隻手不動聲色地抽走。
她卻沒有走開,而是彎了彎腰湊得更近了些,問:“你沒事吧?”
沒事就不可能像喪家犬似的坐在地上。
她聽上去虛偽又正經。
在她湊近時,北皎這回確切地嗅到方才在鼻尖周遭打轉醞釀的氣息,那是香水味混雜著淡淡的酒精味——
而此時此刻,她說話的時候吐出的溫熱氣息好像是精靈撲打著翅膀掃過他的面頰,並且在鼻尖附近惡意地停留了過久的時間……
大學的女生不少會用香水,只是大家都用那些個牌子,久而久之有些氣味就很熟悉,但是眼下在鼻尖騷擾的這個味道他沒聞到過。
像是胡椒一樣熱烈,卻又帶著奶香的甜。
那一瞬間他腦海裡想到的是“頑劣的富家千金”。
她確實是。
昏暗的光線下,年輕人的喉結滾動,當姜冉以為他會再一次十分有尊嚴地讓她滾蛋時,卻看見他以一種固執而幼稚的方式偏了偏頭,把整張臉藏在陰影中……
她只能勉強看到他高挺鼻樑的一側。
然後聽他以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輕哼了一聲。
聽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
“……”
姜冉慢了半拍,對方過於沉默讓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於是唇角笑容收了收,木訥道,“看來是不舒服。”
他睫毛顫了顫。
就是不看她。
她倒是很執著,一個人站在那自言自語也沒關係。
拎著裙襬,微微瞪大眼望著他,不走開很有耐心,像是鐵了心要證明近在咫尺的這位絕逼不是啞巴。
姜冉也喝了酒,撐著膝蓋的手往下滑了滑,再開口時,語氣變得放鬆了些:“怎麼了,還不高興了?為什麼不看我?因為我讓你喝酒了?那你脾氣挺大,是我讓你酒量那麼差的?”
她自我剖析得實在挺到位的。
且還沒忘記被倒打一耙。
北皎把頭轉了回來。
那雙眼本該被酒精吞噬渾濁的眼盯著她,好像比他頭頂那盞不中用的燈還亮。
短暫的沉默,姜冉看他淡色的薄唇一扯,變成了一個荒謬的弧度。
“……”
姜冉愣了下,找茬的陣腳也被打亂了。
“……真醉了?”
在她的追問下,他臉看似很不耐煩地又轉開了。
還和之前一樣,看上去似乎是抗拒多看她哪怕一眼。
好訊息是,與此同時,落在姜冉臉上的灼燒感也隨之消失了。
“嗯?”
她窮追不捨地非要得到答案似的。
很煩人。
“你別說話,”他抬起手點了點眉心,不著痕跡地嘆息了聲,有著隱藏得很好的不耐,“我頭疼。”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不是啞巴。
聲音沙啞又低沉,少年音剛剛蛻變正沾染上不夠足量的荷爾蒙,卻好聽。
此時一位惡向膽邊生的醉酒千金心跳漏了那麼兩拍——對不起她不是好人——可是看見籠子裡關著的不會叫只會乖溜溜懵圈圈望著人的兔子是誰都想去揪一下它的耳朵的啊——所以現下千金認為,不幹點什麼,欺負一下誰,今晚她可能就會因為過於遺憾而失眠。
所以她很沒素質地在“關心”他半道的時候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拍照影片全不落下。
……………………然後本著“好東西一起分享”的本質發到了一個她自己都記不得是什麼群的群裡。
……
第二天。
北皎是從酒吧的沙發上爬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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