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電話那邊,女人的聲音因為帶著護臉顯得有些含糊……且暴躁。
“接你接你!行了吧!祖宗!朋友圈趕緊刪了!”
樹蔭下,一別於方才拒絕別人時未達眼底只是個樣子貨的微笑,少年真心實意地笑起來,漆黑瞳眸閃爍,光澤溫和地擴散出一片漣漪,他“哦”了聲:“不刪。”
對面窒息了幾秒,想了想又問:“你在幹什麼?”
“寫卷子啊。”他說,“不是剛才說了,下週考試嗎?”
“寫卷子不能認真寫?”姜冉嘟囔,“六級是吧,跟四級不一樣啊還是有點難度的,三心二意的,能過?”
“閉眼過。”
豪不做作的自信讓電話那邊的人又沉默了幾秒,“我看你是真的挺閒的,就該六級再晚點兒考,再給你關一個星期。”
“別啊,不能再關了。”北皎懶洋洋地嗤笑,“再關就該忘記怎麼滑了,到了雪場你又從手拉手推坡教起?”
“腦袋給你擰下來。”
最後姜冉憋著火問了他航班號,又極其不信任地說算了,讓他把截圖發來。
要了航班號,勉強跟他閒聊了幾句有的沒的,說的是雪場那邊的事,大概就是今年真的三億人上冰雪了,纜車都開始要排隊了,以前纜車從來沒有要排隊的……
絮絮叨叨閒聊幾分鐘,直到北皎聽見“呲”地一聲大概是纜車門開啟的聲音,那邊傳來腳步聲和風聲。
“寫你的卷子去。”姜冉說,“別作妖了,下週就過來了,老實點!”
這威脅,還當他是“上了山命都在老師手裡”的萌新。
他卻十分受用,答應了聲,心滿意足地道別掛了電話,回到自習室,重新坐在陽光下,他突然就不想打呵欠了——
從有記憶開始,寒假和暑假意味著無止境的家務和獨自在家面對牆壁的幾十天,沒有人說話也懶得跟別人說話,沒有玩伴也不需要玩伴……
什麼暑假,什麼除夕,對他來說不過是猶如坐牢一般,他總是盼著開學,回到教室坐著上課的時候,想著下次考試要考滿分時,人生好歹才有一點兒目標。
直到二十一歲這一年之前。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像個小學生似的一天天的盯著日曆盼著寒假,懶得做題,人在自習室,一心向往的卻是另一個城市的風景。
一步步邁向期盼重逢的日子,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然而與眾不同的是,這熱鍋裡煎熬的原材料是蜂蜜,滾燙炙熱的,都是甜。
……
2019年12月日,平安夜前一天,北皎推著行李車走出長春龍嘉機場。
正是雪季,此時機場來來往往隨處可見拖著滑雪板包的人,大多數人都準備從長春市再轉大巴或者小車前往吉林市,還有一小部分人選擇從長春市出發,前往長白山。
北皎走出機場,一眼就在到達大廳看見了靠著柱子站著的女人——
白色的毛衣,裡面是搭配的翻領襯衫,灰色的長裙,腳上踩著一雙馬丁靴,脖子上還圍了個毛茸茸的白色圍巾,如海藻般的長髮柔軟地披散在身後,唇上塗了口紅,櫻桃色的。
她正在來往人群東張西望,這會兒盯著個戴了口罩、大概和北皎一樣高的男生一臉探究。
北皎走到她身邊,大手壓著她的腦袋把她的頭轉回來:“看什麼?這他媽都能認錯?”
姜冉轉過頭,就看見少年那張漂亮臉蛋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面無表情地明確透著不高興,她雙眼一眯:“不是,我是看他好像長得挺好看?”
這話比承認認錯更能捅馬蜂窩,他臉徹底冷下來。
卻聽見下方她嗤嗤地發笑,隨後帶著熟悉甜香的手伸過來,拉拽一下他的帽繩……漆黑瞳眸閃爍,他垂眸望著她。
看她櫻桃色的唇瓣,唇角翹起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深褐色的眼裡滿滿都是笑意。
心中一動,順著她的力道,少年彎下腰去,臉埋入她柔軟又蓬鬆的毛茸茸圍巾中,蹭蹭。
側過臉,淡色的唇瓣如羽毛般含蓄地蹭過她的面頰,姜冉聽見他用慢吞吞的語調說:“好想你。”
微微偏過頭,近在咫尺的少年雙眼閃閃發亮。
於是她笑容變得更加清晰,人來人往的人群中抬起手摸摸他的短髮。
……
2019年12月25日,這是2019年的聖誕節。
早就在松北滑雪場熟悉了兩天地形,徹底撒了歡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