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一張五官眉目異常清楚的微縮人臉。蟬的腹部長不到一寸,寬僅有半寸,那人臉就像一張一寸黑白照片那樣,緊貼在它的肚子上。
“鬼臉……是鬼臉……”官大娘喃喃地低叫。
再仔細看,原來那人臉的五官竟然是雕刻在蟬腹上的,刻痕至少有兩毫米左右。
“把手電關了,快把手電關了!”官大娘又叫。
我撳滅了手電,但那張臉卻已經深深地刻在我腦海裡。
官大娘一手拖我,一手拖沙老拳頭,“我們趕緊出去,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怎麼了?”沙老拳頭一邊往外走,一邊掙扎著嘟囔。
到了屋外,官大娘點燃了那把香,分為四小把,在空中揮舞三圈,等煙霧在門框範圍內迅速彌散開之後,再把香平放在門檻上,香頭衝著冰棺。
她的表情嚴肅到極點,緊咬著下嘴唇,牙齒尖上已經滲出絲絲鮮血。
“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是怎麼啦?”沙老拳頭問。
“鬼臉雕蟬,大凶兆。”官大娘回答了七個字。
沙老拳頭沒聽明白,左拳砸著右掌,發出響亮的啪啪聲。
“任何一個葬禮上,不管亡故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管那鬼臉出現在哪兒——只要出現了鬼臉,那就是大凶之兆。曲水亭街上只出現過兩次這種情況,一個是大前年的王家,鬼臉出現在井水裡,結果一家五口,半年內全都查出了癌症。另一個,街尾轆轤把衚衕姚家,爺爺死的時候鬼臉出現在遺像背面,一年內家中男丁全都患上必死惡疾,無一倖免。現在,我這是第三次看見鬼臉,你們說,該不該先退出來?”官大娘解釋。
王家、姚家的事人盡皆知,更被坊間八卦之徒謠傳衍生為“閻王發飆、無常索命”的奇談故事,編的有鼻子有眼兒,越傳越是駭人。
這個節氣不該有蟬,那冰棺的蓋又寬又沉,單個人都無法取下,蟬是絕對不可能鑽進去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蟬來自爺爺體內,這時候自己鑽出來,振翅要逃。
“拿網子逮住它,不就萬事大吉了?”沙老拳頭問。
官大娘搖頭:“把它逮住,再怎麼處理?”
沙老拳頭語塞,畢竟他連那蟬是什麼來頭都沒弄明白。
“怎麼辦?”我向著官大娘。
她搖頭:“我也不知道。”
到了明天,葬禮上必須有向遺體告別的程式,棺蓋必須開啟,那時候蟬肯定會飛出來。假如它是來散佈厄運的,則所有前來弔唁的賓客定會遭受荼毒。所以,必須要在今晚消除這個巨大的隱患。
既然官大娘也束手無策,那這事就麻煩了。
我望著南面的牆頭,深感四面楚歌,心驚膽寒。神秘倀鬼剛剛退卻,這鬼臉雕蟬又粉墨登場,似乎都算計好了我已經窮途末路,全都來分最後一杯羹。
“我這就打電話請救兵。”官大娘說。
我知道,濟南城裡有這麼一個白公事高手聯盟,專門為老百姓解決葬禮、婚禮上出現的古怪問題。
官大娘撥通了電話,簡單介紹了幾句,然後開了擴音,等對方回答。
電話裡,一個聲音蒼老的男人低沉而緩慢地問:“小官,你確信人已經死了?”
官大娘回應:“百分之百。”
那老男人沉默了,久久沒有響應。
官大娘沉不住氣:“殷九爺,這事兒急,您老能不能屈尊過來給救救急?”
那殷九爺嘆了口氣:“我去,也不見得能解決問題。如果人還活著,那就好辦了。”
官大娘急得撓頭,張了張嘴,但卻沒有出聲。
“鬼臉,雕蟬……你在這行裡也有一陣子了,應該知道,刮骨驅邪鬼見愁,一分印子一分險……”殷九爺說。
官大娘變了臉,原地打轉,向著北屋門口。
“會死人的,會死人的……”殷九爺喃喃地自言自語。
“殷九爺——”官大娘的聲音忽然變得悽慘而悲壯起來,“您老只管來就是了,要以死破邪的話,有我頂著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知道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妙了。
很多古籍中說過,邪靈妖鬼鬧出種種怪事來,令人驚恐萬狀,其最終目的不過是吃人、殺人。倘若有人肯做大無畏之犧牲,甘願獻出生命來平息禍端,那麼其他人就平安無事了。同樣,既然官大娘說出這樣的話,殷九爺自然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果然,殷九爺的聲音輕鬆了許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