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相識,相談甚為投機,兩人在車廂裡就成了朋友。
莫理循與邵振青都提著公文包,順著鐵路向火車站走去,一路走,兩人一路交談,這談話內容還是集中在對總統先生的那個“憲政三步走”的演講上。
趙北曾說過,他的憲政理想是軍政、訓政、憲政,先實行軍政,接著是訓政,最後才是憲政,這三步走力求穩紮穩打,絕不冒進,贊成這個主張的人不少,黎元洪、湯化龍等人均持相同看法。
但是邵振青卻對此有不同意見,他認為,這個軍政、訓政、憲政三步走的政策過於保守了,與聯合陣線憲政派領袖宋教仁的看法類似,邵振青也認為一步到位實現完全的憲政有利於控制軍政強人,避免中樞出現一個強勢人物甚至是獨、裁者,所以,他是不同意這個軍政、訓政、憲政三步走的政策的。
對於邵振青的直率,莫理循非常欣賞,但是同時,他也對這個年輕記者社會閱歷的欠缺而感到遺憾。在莫理循看來,這個東方國家目前基本上不可能一步到位建立完全的憲政制度,這不僅僅牽扯到國民素質問題,更牽扯到國際政治角逐問題,在面對列強瓜分危局的情況下,這個國家最需要的不是一幫憲政派政客,而是一位軍政強人,一位拿破崙式的軍政強人,當年,如果沒有拿破崙執政的擅權專政,法國恐怕早就被肢解了,哪裡還談得上以後的共和法蘭西。
現在,中國所面對的國際環境是如此的險惡危急,如果不能將國民團結起來,先將列強勢力驅逐出去,那麼,憲政理想恐怕永遠也不能實現,這一點,趙北早就看清楚了,而莫理循也是剛剛才領悟過來的。
是趙北的所作所為使莫理循領悟過來的,無論是趙北在聯合陣線那個泛政治同盟裡的做法,還是他在鄉村基層政權問題上的做法,都證明了一個道理:這位軍政強人正在努力的將國民團結起來。
考慮到那個古怪的“鋤社”的功能,莫理循甚至有些懷疑趙北是否是打算對這個國家的基層政權組織結構進行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甚至可能是“釜底抽薪”。
所以,莫理循才會對這位“遠東狂人”越來越感興趣,他隱隱覺得,如果他一直留在中國的話,或許會見證一個偉大的時代的到來,這不僅僅是一場社會的變革,甚至可能對國際戰略格局造成深遠影響。
一個人,一個人的力量真的能夠推動歷史麼?莫理循持樂觀的觀望立場。
所以,當邵振青毫不客氣的抨擊民國大總統在憲政問題上的錯誤看法的時候,莫理循只是靜靜的聽著,並沒有隨聲附和,但也沒有反駁,畢竟,這是中國人自己的事情,莫理循只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只要那位總統先生不聘請莫理循做總統府顧問,那麼,莫理循就沒有必要當著一箇中國記者的面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嘿,邵,你的話是你自己的看法?還是受到了別人的影響?”莫理循好不容易找到插嘴的機會,好奇的問了一句。
“部分是我自己的看法,部分則是受到了宋鈍初先生的影響。聽說宋先生的遺著很快就會公開出版,我打算將這些書全都買來,仔細研究一下。現在的中國,論起對憲政制度的研究,沒有人比得上宋先生,即使是那位同盟會的領袖孫先生,也不及宋先生理論修養深。宋先生的去世,實在是我國憲政事業一大損失,足令國人扼腕嘆息。”邵振青嘆了口氣。
莫理循“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確實,宋教仁的遇刺可以看作是這個國家在憲政道路上的一大挫折,但是即使他沒有遇刺身亡,這個國家在短時間內也是無法實行完全的憲政制度的,這一點莫理循毫不懷疑,證據到處都是,這眼前的小火車站就是證據之一,一個工業落後、商業衰微的國家是沒有資格談憲政的,那是有錢人的遊戲,在成為工業國之前,這個國家還是應該由一位負責任的軍政強人來領導較為合適,至少,他能給這個國家帶來秩序,而“秩序”正是國家經濟向上發展的必要前提,這個國家現在最需要的也是這個“秩序”。
“瞧,我們光顧著說話了,火車站到了,不過,我們好象是不能走進火車站裡的。”
莫理循停住腳步,抬起手指了指前方。
那裡,一座規模不大的火車站就在眼前,鐵路上停滿了等待進站的火車,而在進站的必經之路上站滿了全副武裝計程車兵,瞧這架勢,徒步是走不進火車站的。
就在莫理循和邵振青在山海關到處打聽總統行轅的時候,民國大總統趙北卻站在山海關的關城上,舉著望遠鏡向北方眺望。
鏡頭裡一片白光,此刻,總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