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就笑。
鐵七掏了一塊龍洋丟在蒸籠裡說:“你短我三十四個饅頭,我那天想起來再來吃你的饅頭。”
鐵七掉頭就走。
七蘭說:“俺謝謝你,你一下買去俺頭一天蒸的所有的饅頭。”
鐵七又停下,轉身,低下頭想了想,走上前伸手抱住賣饅頭的漢子的脖子,對著賣饅頭的漢子的耳朵說:“老弟,幹這個你得學會忽悠,你的饅頭做的再好,不忽悠也不行。這是老東北就喜歡聽忽悠。我家裡養個懂饅頭的丫頭,那丫頭老給我講饅頭。我聽多了就懂了。我吃出你的紅饅頭的面裡摻了榆樹的裡皮了,那東西磨成面加老高粱面裡還不筋道嗎。高麗的冷麵裡就摻有那玩意,那是好東西。但你不能說加了榆樹裡皮。你可以說摻了北方老家整來的地瓜粉、麥子粉什麼的。再說你那黃饅頭不加豆麵有那甜味嗎?”
鐵七放開賣饅頭的漢子,又拍下賣饅頭的漢子的肩說:“你硬犟不行,騙不過我這樣的,你得學會用用忽悠。”
鐵七又扭頭對七蘭說:“丫頭,你得把你爹盯緊了,他這犟脾氣在這疙瘩混飯吃整不好要挨老揍了。”
七蘭就發愣,賣饅頭的漢子也發愣。父女倆看著鐵七轉身走了。七蘭回過神來說:“爹,他叫你什麼?”
賣饅頭的漢子抓了幾下腮幫說:“這小子叫俺老弟。”
七蘭嗤嗤就笑了說:“他可以當爹的兒子了卻敢叫爹你老弟。他是誰呢?”
饅頭鋪房東被八蘭喊來老半天了,也聽了老半天了,他不敢勸,也不敢插言。這會兒來神了說:“問他?問他是不?他是鐵七,老七哥鐵七。”
七蘭想,鐵七是誰呢?是他有七個兄弟才這麼有面子嗎?
兩個好哥哥 4(1)
鐵七這會兒走進了李老壞開的澡堂子。
李老壞有錢、有勢,這條老城街李老壞獨個佔了一多半以上的地界。這條街上的買賣也就有一多半是李老壞的。
鐵七推開澡堂的門直接往中檔的小池子走,鐵七每回來都在中檔的小池子洗澡。可是這次夥計卻把鐵七攔住了,夥計說:“老七哥,今天小池子在修理開不了了。”
鐵七問:“那我怎麼辦?”
夥計說:“那就委曲老七哥去大池子。老七哥,我剛給大池子換的水。我守在外面,等老七哥洗完我在放人。”
鐵七就轉了一圈,抓過夥計肩上搭的毛巾擦了臉說:“我的臉用洗嗎?”
夥計說:“這還不洗?還有眼屎,老七哥沒洗臉。”
鐵七說:“你不知道我一大早起來就不順,你看我是不是今天要捱揍?”
夥計就發毛了說:“我、我看不出來,我怎麼知道?”
鐵七抬手摟上夥計的脖子,往貴賓用的套間小池子的門走,說:“瞅瞅,這疙瘩有進出的人,是什麼人來了我不能洗?你他媽的叫我洗大池子,我多臭,我能洗大池子嗎?那是洗豬的。給我開這個池子。”
夥計聲音都變了說:“老七哥,這個池子更不行,是豹子哥說的,豹子哥說這個池子整乾淨留用,今天什麼時候用豹子哥沒說。”
鐵七說:“那就行了,是林豹子吧?還豹子哥,我沒少挨他的揍。”鐵七推開小池子的門,走進去,看到小池子的水,就脫了衣服搭在夥計肩上說:“把衣服洗了晾乾再拿來,我洗了澡睡一覺就差不多了。好水!”撲通一聲,跳進了水池子。
夥計愁眉苦臉地關了門,抱著鐵七的衣服往外走。夥計剛轉出小池子的過道,迎頭就碰上林豹子,林豹子在給一個細瘦的四十多歲的漢子引路。
林豹子往夥計懷裡瞅一眼說:“誰的這身臭皮?誰進去了?”
夥計說:“是鐵七,是老七哥進去了。”
林豹子就皺眉,林豹子是這條老城街的一霸,也是李老壞身邊的頭牌獵狗,替李老壞管著老城街上的買賣。林豹子比鐵七大三歲,他和鐵七一共打過幾十次架。林豹子兄弟多總贏,鐵七獨一個總輸。在林豹子看來,鐵七像虎一樣的猛,像狼一樣的耐力,也像狐狸一樣的殘忍和狡猾,更像狼狗一樣聰慧、警醒。但這幾十架打過,林豹子就叫了鐵七老七哥。
林豹子揮揮手,夥計就走了。
林豹子說:“好爺,那池水埋汰了。好爺咱出去喝點茶再等會兒?一會就整乾淨了。”
好爺抬起細瘦的手指,指點林豹子的鼻子說:“一個人洗澡有意思嗎?何況老七在裡面,我能躲他一時,能躲他一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