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年老年小,都一律勸她看上一看,關係稍近者我更囑她背之誦之。昨天談及的那位宣傳她丈夫混蛋的侄女,我就勸她不但看之背之誦之,還要寫一篇讀書心得,她以為那一定是部美利堅洋大人理論之著也,欣然而去,第二天在電話上恚曰:“老頭,你教我去作什麼人?教我像妓女般狐媚他呀!”我曰:“阿囡,你真不可救藥,氣死我也,你將來如果不打離婚官司,我輸你一塊錢。”嗚呼,作一個妻子不兢兢業業,在吸引力上用工夫,偏要硬碰硬,我想天下最糟之事,莫過於此。蓋即令你學問大的會發明原子彈,他娶你是當他的妻,不是當他的師也;即令你刻苦得日夜不眠,三天不吃飯,他娶你亦是當他的妻,不是當他的奴也。明白這一點,事情才有轉機。他要求妻子者,最高的標準為“三婦”,怎能跟婊子相提並論乎。張敞先生曰:“閨房之內,其樂有逾於畫眉者。”如果在丈夫面前仍想不開,不嗲他一頓,媚他一陣,把他“吃得死脫”,一旦他混了蛋,你怪誰乎?
無論如何,一個妻子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以使丈夫賞心悅目的義務,為了家庭而把自己弄成了黃臉婆,韻味全失,不僅是不智的,而且是該死的。
這應該是另一種怨偶產生的原因,談起真是話長。妻子偷了野男人,丈夫生氣,固振振有詞;妻子花錢如流水,丈夫生氣,固也振振有詞;妻子坐麻將桌不下來,丈夫生氣,固也可以振振有詞。而妻子像牛馬一樣,在家中團團轉,丈夫如果再生其氣,恐怕其詞振振不起來矣。對這種妻子不滿意,還滿意啥妻子乎?然而,所謂怨偶者,卻恰恰在此,口中雖說不出,或說出而得不到同情,不過其心中硬是窩囊得要命。這種窩囊得自覺使作丈夫的有一種委屈之感,和一種被糟蹋了之感。一有此感,該婚姻便跟從十二層樓上往下跳一樣,其不粉身碎骨者,那隻能說是運氣好,不能說不危險。
前已言之,人生是相對的,婚姻更是相對的。俗語曰:“清官難斷家務事”,蓋家務的糾紛,怨偶的形成,其原因拖泥帶水,亂七八糟,迴圈錯綜,不足向局外人道,甚至連夫婦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主要的便在於它有相對性,單獨責備某一方面,不能算公平。幸虧我們不是法官,只研究而不判斷,只提醒而不判決。嗚呼,有一種現象最最普遍,夫婦間鬧得非常嚴重,妻子這一方固沒啥毛病可挑,而作丈夫的卻硬生生的非離婚或非分居不可,那到底是為啥?
有一位朋友的兒子已結婚六載,生了二子,忽鬧婚變,媳婦固是典型的好媳婦,連公婆都無話可說,故對兒子暴跳如雷。兒子不服,該老兩口乃請敝老兩口前往調解,柏楊夫人一聽說男的不要女的,先天的就來了氣,進得門來,馬上向該世侄發表言論,對他的太太大加讚揚,柏楊夫人好像受過推銷員訓練,口齒之伶俐,無以復加,把世侄媳的優點滔滔不絕的宣傳了兩個鐘頭,最後拍案曰:“她有那一點不好?她有那一點對不起你?”問得該世侄目瞪口呆,無言以對,柏楊夫人自以為功德圓滿,拉我而回,並大言曰:“我馬到成功。”我卻覺得並不對勁,此非對柏楊夫人不敬,疑她才華不夠,而是說:愛情這玩藝不是自然科學,而是一種情緒生活,靠理論恐怕很難說服。你說地球是方的,我說地球是圓的,我可把你說得心服口服。可是,你如果不愛那位麻臉纏足,既蠢且悍的老迷死,我就是寫上十大本書,以證明她非常可愛,你不愛仍是不愛。
《飄》上有這麼一段,郝思嘉女士的父親當初求婚時,曾事先跟朋友們研究一番,判斷敵情,朋友判斷沒有希望,郝先生曰:“我每次去她家,她父親都熱誠歡迎。”朋友曰:“作一個朋友,他歡迎你,作一個女婿,他就未必了矣。”這話有其啟示性的作用,可借來說明一切。即以上述的那個媳婦而言,柏楊先生為了安定社會,發揚固有道德,並表示我是正人君子,也曾說過她無數好話。可是,嘴上固然如此說,假設該世侄曰:“她既如此之好,讓給你好啦。”我也不要。
毛病就出在妻子沒有一點錯處上,她早上天亮即起,丈夫留她稍睡溫存,她責任心極大曰:“不行,我要燒稀飯!”建議買豆漿以代之,她又節約心極大曰:“那要五塊錢!”丈夫上班後,她在家洗洗漿漿,灑灑掃掃,被孩子纏得天昏地暗,等到丈夫剛從衣香鬢影的雞尾酒會上歸來,妻子還沒有洗臉,坐在那裡氣喘如牛。晚飯桌上,她又滔滔不絕的罵張家之雞,咒王家之狗,對丈夫事業如何,漠不關心,而且也根本不知道。丈夫偶然提及,她也瞠目不知所對。晚飯後下女帶孩子去睡,丈夫希望她化妝一番,穿合身之衣,著合腳之鞋,描蛾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