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從前碰之則坐牢,如今碰之則有被戴上“不愛國”或“侮蔑中國文化”等沉重帽子的危險。只是無論怎麼說,接吻這玩藝,還是歐風東漸後隨著洋槍洋炮打進來的,現在在大庭廣眾間擁而吻之的鏡頭雖然還很少,但電影上多啦,文學作品中多啦。臺北的朋友,晚上如果去新公園參觀一下,恐怕更是多得不像話。看樣子,再過若干年,勢將更為普遍,說不定在街上走著走著,就來一個嘴對嘴,再不會全車大譁,也再不會勞動記者發新聞也。君不見,夫婦在鬧市挽臂而行,四十年前可能使全城為之爆炸,如今誰肯多看一眼耶。
接吻,並不簡單,有它至高的文化在焉,好比一個男人和一個漂亮小姐,相偕出過遊矣,相偕看過電影矣,相偕跳過舞矣,走起路來也偶爾肩挨一下肩矣,然而是不是就可接而吻之乎?夫接吻者,好像一個電鈕,不按這個電鈕,你再努力,即令急得上吊,愛情之光也不會亮。也好像人的咽喉,便是再高貴的山珍海味,不透過它硬是到不了胃,這就有很大的機密埋伏其中。不該接吻的時候而硬接吻,除了吃耳光外,愛情也得垮。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在淡淡的燈光和月光星光下,在靜靜的房子中,擁而吻之,受用無窮,如果小姐剛在街上摔了個筋斗,或剛考了“託福”而不及格,你貿貿然吻之,豈不砸鍋?
嗚呼,第一吻最難,過此則一瀉千里,無往不利,不知道是哪一個大詩人說的:“當她希望你吻,你不去吻,其罪過比她不希望你吻,而你硬去吻更大。”男人為了避免罪過“更大”起見,勇氣也應該特多,但如何能準確無訛地判斷出對方心中的想法,則不簡單。
吾友岳飛先生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據柏楊先生考證,就是指的接吻而言,有志之士,不可不察。
顫巍巍聳著
女人的乳房,在年輕人眼睛中,似乎除了供男人們撫摸把玩之外,別無用處。君若不信,不妨找一個大學生談談,恐怕就是給他一塊錢的獎金,他也想不出第二個用場是啥。必須等到生了孩子,才會恍然大悟,原來那玩藝還可以拿來哺乳嬰兒。
“美”與“醜”的標準因時代而異,誰也別笑誰。前年(一九五九)英格麗·褒曼女士演《六福客棧》,因為有纏小腳的鏡頭,中國人臉上掛不住,紛紛起義,大鬧了一通。其實我們的老祖宗們卻是十分愛那個調調,認為蓮足之妙,妙不可言。民國初年,政府派員下鄉“查腳”,有些地方還幾乎引起民變,可知那一堆爛骨爛肉,有其文化的背景。說不定五百年後,後人看我們現代女人的打扮,也滿面含羞。彼時如果有洋人想拍“中國小姐傳”,看她們卷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短到膝蓋的旗袍,鞋後跟頂了一個擎天柱,前端尖得足可踢死人,嘴上又抹著一種膠質的紅顏料。說不定中國人臉上也掛不住,也來一個紛紛起義,也大鬧一通。
古人對鼓起來的雙乳,認為奇“醜”,“醜”者,大概指性感而言,一見之便想到那個,心中謂之美,口中謂之醜。這種心口相反的行為,常出之於太太小姐的玉嘴,男人每贊女人如何如何的美,美得像西施,美得像貂蟬,贊到精彩之處,女人就用一種惟恐不被說服的聲調罵曰:“你壞死啦!”壞死啦者,你教她高興死啦之意。她越親親熱熱地罵你壞,她越願你壞,你如果不繼續壞,準看你是一個木瓜頭。女人口心二者既往往不一致,則對其雙乳的處理,自也是這個原理在其中領導。
因嫌其“醜”,從前女人只好拼老命用衣裳把它掩住。二十世紀之前,以平胸為美,衣服既寬又大,想不平也不可能。研究起來,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蓋今之女人,從腳尖到發尖,無一處不求性感,性感者,使男人們頭昏腦脹,想入非非之感也,這種搞法對不對是一回事,而現在大家努力往這方向走,則是鐵打的事實。古之女人,在臉上努力追求,“女為悅己者容”,頗費功夫的梳髮描眉,擦白粉塗胭脂;在腳上也不放鬆,不惜成本,將一雙玉足纏得稀爛,以求男人把玩之餘,性心理大樂。但獨獨對脖子以下,腹部以上,包括四肢和整體軀幹,卻完全置之化外,道理何在,誰也弄不清楚,非有聖人出,不能加以解釋。
平胸時代和纏足時代一樣,已成為過去,現在是突胸時代矣。從被壓迫五千年之久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在乳房史上確實可以大書特書。假如鴉片戰爭不發生,還是大清帝國,我們哪有這麼多眼福也。
前年(一九五九),臺北曾上演過一部電影,片名曰:《海南風光》。以南洋少女的雙乳為號召,觀眾如醉如痴,其中且頗有道貌岸然者流。雙乳和紅唇雖都是最最充滿性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