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4)

探口風的人把話記住,回中寨去報命,到碧溪岨過渡時,到了老船伕,想起二老說的話,不由得不咪咪的笑著。老船伕問明白了他是中寨人,就又問他過茶峒作什麼事。

那心中有分寸的中寨人說:

“什麼事也不作,只是過河街船總順順家裡坐了一會兒。”

“無事不登三寶殿,坐了一定就有話說!”

“話倒說了幾句。”

“說了些什麼話?”那人不再說了,老船伕卻問道,“聽說你們中寨人想把大河邊一座碾坊連同家中閨女送給河街上順順,這事情有不有了點眉目?”

那中寨人笑了,“事情成了。我問過順順,順順很願意同中寨人結親家,又問過那小夥子……”

“小夥子意思怎麼樣?”

“他說:我眼前有座碾坊,有條渡船,我本想要渡船,現在就決定要碾坊吧。渡船是活動的,不如碾坊固定。這小子會打算盤呢。”

中寨人是個米場經紀人,話說得極有斤兩,他明知道“渡船”指的是什麼,但他可並不說穿。他看到老船伕口唇蠕動,想要說話,中寨人便又搶著說道: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可憐順順家那個大老,相貌一表堂堂,會淹死在水裡!”

老船伕被這句話在心上戳了一下,把想問的話嚥住了。中寨人上岸走去後,老船伕悶悶的立在船頭,痴了許久。又把二老日前過渡時落漠神氣溫習一番,心中大不快樂。

翠翠在塔下玩得極高興,走到溪邊高巖上想要祖父唱唱歌,見祖父不理會她,一路埋怨趕下溪邊去,到了溪邊方見到祖父神氣十分沮喪,不明白為什麼原因。翠翠來了,祖父看看翠翠的快活黑臉兒,粗鹵的笑笑。對溪有扛貨物過渡的,便不說什麼,沉默的把船拉過溪,到了中心卻大聲唱起歌來了。把人渡了過溪,祖父跳上碼頭走近翠翠身邊來,還是那麼粗鹵的笑著,把手撫著頭額。

翠翠說:

“爺爺怎麼的,你發痧了?你躺到蔭下去歇歇,我來管船!”

“你來管船,好,這隻船歸你管!”

老船伕似乎當真發了痧,心頭髮悶,雖當著翠翠還顯出硬扎樣子,獨自走回屋裡後,找尋得到一些碎瓷片,在自己臂上腿上紮了幾下,放出了些烏血,就躺到床上睡了。

翠翠自己守船,心中卻古怪的快樂,心想:“爺爺不為我唱歌,我自己會唱!”

她唱了許多歌,老船伕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句一句聽下去,心中極亂。但他知道這不是能夠把他打倒的大病,他明天就仍然會爬起來的。他想明天進城,到河街去看看,又想起許多旁的事情。

但到了第二天,人雖起了床,頭還沉沉的。祖父當真已病了。翠翠顯得懂事了些,為祖父煎了一罐大發藥,逼著祖父喝,又在屋後菜園地裡摘取蒜苗泡在米湯裡作酸蒜苗。一面照料船隻,一面還時時刻刻抽空趕回家裡來看祖父,問這樣那樣。祖父可不說什麼,只是為一個秘密痛苦著。躺了三天,人居然好了。屋前屋後走動了一下,骨頭還硬硬的,心中惦念到一件事情,便預備進城過河街去。翠翠看不出祖父有什麼要緊事情必須當天進城,請求他莫去。

老船伕把手搓著,估量到是不是應說出那個理由。翠翠一張黑黑的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使他吁了一口氣。

他說:“我有要緊事情,得今天去!”

翠翠苦笑著說:“有多大要緊事情,還不是……”

老船伕知道翠翠脾氣,聽翠翠口氣已有點不高興,不再說要走了,把預備帶走的竹筒,同扣花褡褳擱到條几上後,帶點兒諂媚笑著說:“不去吧,你擔心我會摔死,我就不去吧。我以為早上天氣不很熱,到城裡把事辦完了就回來——不去也得,我明天去!”

翠翠輕聲的溫柔的說:“你明天去也好,你腿還軟,好好的躺一天再起來。”

老船伕似乎心中還不甘服,灑著兩手走出去,門限邊一個打草鞋的棒槌,差點兒把他絆了一大跤。穩住了時翠翠苦笑著說:“爺爺,你瞧,還不服氣!”老船伕拾起那棒槌,向屋角隅摔去,說道:“爺爺老了!過幾天打豹子給你看!”

到了午後,落了一陣行雨,老船伕卻同翠翠好好商量,仍然進了城。翠翠不能陪祖父進城,就要黃狗跟去。老船伕在城裡被一個熟人拉著談了許久的鹽價米價,又過守備衙門看了一會新買的騾馬,才到河街順順家裡去。到了那裡,見到順順正同三個人打紙牌,不便談話,就站在身後看了一陣牌,後來順順請他喝酒,藉口病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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