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斯岡斯橋;皇家運河。
河水咆哮著衝出閘門。一條駛向下游的駁船上,在一堆堆的泥炭當中,站著條漢子,船閘旁的纖路上,有一匹鬆鬆地繫著韁繩的馬。布加布出航。
他們用眼睛盯著他。他乘了這條用一根纖繩拽著的木排,順著涓涓流淌、雜草蔓生的河道,涉過葦塘,穿過爛泥,越過一隻只堵滿淤泥的細長瓶子,一具具腐爛的狗屍,從愛爾蘭腹地漂向海岸。阿斯隆、穆林加爾、莫伊谷,我可以沿著運河徒步旅行去看望米莉。要麼就騎腳踏車前往。租一匹老馬,倒也安全。雷恩上次拍賣的時候倒是有過一輛,不過是女車。發展水路交通。詹姆斯·麥卡恩以用擺渡船把我送過渡口為樂。這種走法要便宜一些。慢悠悠地航行。是帶篷的船。“可以坐去野營。還有靈柩船,從水路去昇天堂。也許我不寫信就突然露面。徑由萊克斯利普和克朗西拉,透過一道接一道船閘順流而下,直抵都柏林。從中部的沼澤地帶運來了泥炭。致敬——他舉起褐色草帽,向帕狄·迪格納穆致敬。
他們的馬車從布賴恩·勃羅馬酒家前經過。墓地快到了。
“不曉得咱們的朋友弗格蒂情況怎樣了,”鮑爾先生說。
“不如去問問湯姆·克南·”迪達勒斯先生說。
“怎麼回事?”馬丁·坎寧翰說,“把他撇下,聽任他去抹眼淚吧,是嗎?”
“形影雖消失,”迪達勒斯先生說,“記憶誠可貴”。
馬車向左拐,走上芬格拉斯路。
右側是石匠作坊。最後一段工序。狹長的場地,密密匝匝地擠滿默默無言的雕像。白色的,悲慟的。有的安詳地伸出雙手,有的憂傷地下跪,手指著什麼地方。還有削下來的石像碎片。在一片白色沉默中哀訴著。為您提供最佳產品。紀念碑建造師及石像雕刻師托馬斯·H·登納尼。
走過去了。
教堂同事吉米·吉爾裡的房屋前,一個老流浪漢坐在人行道的欄石上,一邊嘟囔著,一邊從他那雙開了口、髒成褐色的大靴子裡倒著泥土和石子兒。他已走到人生旅途的盡頭。
車子經過一座接一座荒蕪不堪的花園,一幢幢陰森森的房屋。
鮑爾先生用手指了指。
“那就是蔡爾茲被謀殺的地方,”他說,“最後那幢房子。”
“可不是嘛,”迪達勒斯先生說,“可怕的兇殺案。西摩·布希讓他免於訴訟。謀殺親哥哥。或者據說是這樣。”
“檢查官沒有掌握證據,”鮑爾先生說。
“只有旁證,”馬丁·坎寧翰補充說,“司法界有這麼一條準則,寧可讓九十九個犯人逃脫法網,也不能錯判一個無辜者有罪。”
他們望了望。一座凶宅。它黑魆魆地向後退去。拉上了百葉窗,沒有人住,花園裡長滿了雜草。這地方整個都完了。被冤枉地定了罪。兇殺。兇手的形象留在被害者的視網膜上。人們就喜歡讀這類故事。在花園裡發現了男人的腦袋啦。她的穿著打扮啦。她是怎樣遇害的啦。新近發生的兇殺案。使用什麼兇器。兇手依然逍遙法外。線索。一根鞋帶。要掘墓驗屍啦。謀殺的內情總會敗露。
這輛馬車太擠了。她可能不願意我事先不通知一聲就這麼忽然跑來。對女人總得謹慎一些。她們脫褲衩時,只要撞上一回,她們就永遠也不會饒恕你。她已經十五歲了嘛。
前景公墓的高柵欄像漣漪般地從他們的視野裡淌過。幽暗的白楊樹林,偶爾出現幾座白色雕像。雕像越來越多起來,白色石像群集在樹間,白色人像及其斷片悄無聲息地豎立著,在虛空中徒然保持著各種姿態。
車輪的鋼圈嘎的一聲蹭著人行道的欄石,停了下來。馬丁·坎寧翰伸出胳膊,擰轉把手,用膝蓋頂開了車門。他下了馬車,鮑爾先生和迪達勒斯先生跟著也下去了。
趁這會子把肥皂挪個窩兒吧。布盧姆先生的手麻利地解開褲子後兜上的鈕釦,將巴在紙上的肥皂移到裝手絹的內兜裡。他邊跨下馬車,邊把另一隻手攥著的報紙放回兜裡。
簡陋的葬禮,一輛大馬車,三輛小的。還不都是一樣。抬棺人,金色韁繩,安魂彌撒,放吊炮。為死亡擺排場。殿後的馬車對面站著個小販,身旁的手推雙輪車上放著糕點和水果。那是些西姆內爾糕餅,整個兒粘在一起了。那是給死者上供用的糕點。狗餅乾。誰吃?正從墓地往外走的送葬者。
他跟隨著同伴們。接著就是克南先生和內德·蘭伯特。海因斯也走在他們後面。科尼·凱萊赫站在敞著門的靈車旁邊,取出一對花圈,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