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門徒和各各他乾一杯。
他伸出食指表示警告:
倘有人認為,我不是神明,
我造出的酒,他休想白飲。
只好去喝水,但願是淡的,
可別等那酒重新變成水。
為了表示告別,他敏捷地拽了一下斯蒂芬的木手杖,跑到懸崖邊沿,雙手在兩側拍動著,像魚鰭,又像是即將騰空飛去者的兩翼,並吟詠道:
再會吧,再會,寫下我說的一切,
告訴託姆、狄克和哈利,我已從死裡復活。
與生俱來的本事,準能使我騰飛,
橄欖山和風吹——再會吧,再會!
他朝著前方的四十步潭一溜煙兒地躥下去,呼扇著翅膀般的雙手,敏捷地跳跳蹦蹦。墨丘利的帽子迎著清風擺動著,把他那鳥語般婉轉而短促的叫聲,吹回到他們的耳際。
海恩斯一直謹慎地笑著,他和斯蒂芬並肩而行,說:
“我認為咱們不該笑。他真夠褻瀆神明的。我本人並不是個信徒,可以這麼說。然而他那歡快的腔調多少消除了話裡的惡意,你看呢?他管這叫什麼來看?《木匠約瑟》?”
“那是《滑稽的耶穌》小調,”斯蒂芬回答說。
“哦,”海恩斯說,“你以前聽過嗎?”
“每天三遍,飯後,”斯蒂芬乾巴巴地說。
“你不是信徒吧?”海恩斯問,“我指的是狹義上的信徒,相信從虛無中創造萬物啦,神蹟和人格神啦。”
“依我看,信仰一詞只有一種解釋,”斯蒂芬說。
海恩斯停下腳步,掏出一隻光滑的銀質煙盒,上面閃爍著一顆綠寶石。他用拇指把它按開,遞了過去。
“謝謝,”斯蒂芬說著,拿了一支香菸。
海恩斯自己也取了一文,啪的一聲又把盒子關上,放回側兜裡,並從背心兜裡掏出一隻鎳制打火匣,也把它按開,自己先點著了煙,隨即雙手像兩扇貝殼似的攏著燃起的火絨,伸向斯蒂芬。
“是啊,當然嘍,”他們重新向前走著,他說。“要麼信,要麼不信,你說對不?就我個人來說,我就容忍不了人格神這種概念。你也不贊成,對吧?”
“你在我身上看到的,”斯蒂芬悶悶不樂地說,“是一個可怕的自由思想的典型。”
他繼續走著,等待對方開口,身邊拖著那棍棒木手杖。手杖上的金屬包頭沿著小徑輕快地跟隨著他,在他的腳後跟吱吱作響。我的好搭檔跟著我,叫著斯蒂依依依依依芬。一條波狀道道,沿著小徑。今晚他們摸著黑兒來到這裡,就會踏看它了。他想要這把鑰匙。那是我的。房租是我交的。而今我吃著他那苦澀的麵包。把鑰匙也給他拉倒。一古腦兒。他會向我討的。從他的眼神裡也看得出來。
“總之,”海恩斯開口說……
斯蒂芬回過頭去,只見那冷冷地打量著他的眼色並非完全缺乏善意。
“總之,我認為你是能夠在思想上掙脫羈絆的。依我看,你是你自己的主人。”
“我是兩個主人的奴僕,”斯蒂芬說,“一個英國人,一個義大利人。”
“義大利人?”海恩斯說。
一個瘋狂的女王,年邁而且愛妒忌:給朕下跪。
“還有第三個,”斯蒂芬說,“他要我給他打雜。”
“義大利人?”海恩斯又說,“你是什麼意思?”
“大英帝國,”斯蒂芬回答說,他的臉漲紅了,“還有神聖羅馬使徒公教會。”
海恩斯把沾在下唇上的一些菸葉屑抹掉後才說話。
“我很能理解這一點,”他心平氣和地說。“我認為一個愛爾蘭人一定會這麼想的。我們英國人覺得我們對待你們不怎麼公平。看來這要怪歷史。”
堂堂皇皇而威風凜凜的稱號勾起了斯蒂芬對其銅鐘那勝利的鏗鏘聲的記憶,信奉獨一至聖使徒公教會,禮拜儀式與教義像他本人那稀有著的思想一般緩慢地發展並起著變化,命星的神秘變化。《馬爾塞魯斯教皇彌撒曲》中的使徒象徵,大家的歌聲匯在一起,嘹亮地唱著堅信之歌;在他們的頌歌后面,富於戰鬥性的教會那位時刻警惕著的使者繳了異教祖師的械,並加以威脅。異教徒們成群結隊地逃竄,主教冠歪歪斜斜;他們是佛提烏以及包括穆利根在內的一群嘲弄者;還有為了證實聖子與聖父並非一體而畢生展開漫長鬥爭的阿里烏,以及否認基督具有凡人肉身的瓦倫廷;再有就是深奧莫測的非洲異教始祖撒伯裡烏,他主張聖父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