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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二人攜手入城。問到西華門羽霓院前,萬春去門首通報進去。不多時,守門人出來請道:“請二爺進去,小人在前引導。”將南、雷二人引到典樂廳上,早見雷海清身穿繡披風,頭戴逍遙巾,閉著一雙眼睛,由清秀童子扶著出來,倚著柱子立定,仰著臉,挺著胸,望空裡只管叫道:“兄弟來了麼?
在哪裡?“萬春向前扶著道:”哥哥,愚弟在這裡。“定睛一看,見海清鬢髮已斑,鬚髯半臼,不覺愁眉,滾下淚來。便道:”愚弟在此拜見哥哥。“捧著海清的腰跪將下去,海清也忙跪下同攜手起來,萬春道:”弟有個盟兄南霽雲同在此拜你,海清又望著空裡道:“瞽目之人,失於迎迓,快請來相見。霽雲向前施禮道:”霽雲拜揖了。“海清慌忙回了揖,道:”此間有子弟們來打混,可請到書房中去坐。“便吩咐安排筵席。
三人同入書房,南霽雲坐了客位,海清坐主位,萬春坐在海清肩下。海清將手在萬春頭上只管摸,便嘻嘻笑道:“兄弟身材長得一發雄偉了,須兒也這般長了。好!好!祖宗有幸與雷氏爭氣者,必吾弟也。”萬春道:“愚弟十年不見哥哥,失於候問,不想哥哥的鬚髮這般花了。海清聽了,掉下淚來,道:”我為朝廷選用,不得回家,我又將女兒累著兄弟,不知如今曾將她嫁人否?“萬春道:”若謂侄女,哥哥放心,愚弟已替他配得個絕妙的好對頭了。“海清道:”嫁了誰人?“萬春便將遇了鍾景期,將侄女嫁他,隨他赴任的話一一說與海清聽了。
海清道:“好!好!那鍾景期是劾奏李林甫的忠臣,女兒嫁得他我無憾矣。”萬春道:“如今李林甫那廝怎麼了?”海清道:“他當日竄貶鍾景期之後,不知那虢國夫人為甚切齒恨他。與高力士、楊國忠常在聖上面前說李林甫弄權欺主,擅逐忠良。
聖上遂罷了他的相位。他便憂憤成病而死了。“萬春道:”那李林甫已死,朝廷有幸了。“海清道:”咳!你那裡知道,還有大大的一樁隱憂哩!自李林甫死了,安祿山沒了裡應,只靠一個貴妃娘娘,那楊國忠又著實怪他,也常奏他的反情。祿山立腳不住,央貴妃說個人情,到封他為東平王。主領范陽、平廬、東河三道節度使,兼河北諸路採訪置行臺僕射,統屬文武,節制將領,駐札范陽。
二月前赴任去了。“南霽雲大叫道:”不好了!祿山此去,正在是猛虎歸山,青龍入海,天下自此無寧日矣。“海清道:”我乃殘廢之人,已不能有為,然每故雍門之琴,便思系漸離之築。南兄與吾弟如此英雄,怎不進身效用,以作朝廷保障。霽雲道:“不才正有此意,故欲同令弟前投張睢陽處,只是賢崑玉闊別數年,方才相見,恐怕不忍速遽令分袂。”海清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做兒女子恩愛牽纏之能。霽雲拍掌大笑道:”妙!妙!優伶之中有此異人,幾乎失敬了。“話說之間,外面酒筵已定,請出上席。那雷海清雖是個小小的樂官,受明皇恩賞極多,所以作事甚是奢華。筵席之間,就叫幾個梨園子弟來吹彈歌舞,這是他本色當行。不消說,海清就留霽雲與萬春住了數日。霽雲、萬春辭別,海清又治酒送行,二人別了他出城,到寓所取了行李,一齊上馬登程,向睢陽城進發。
在路登山涉水,露宿風餐,經了些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棲霜。不一日,來到睢陽,進城歇下,在店中各脫下路上塵沙衣帽,換了潔淨衣服,帶在包中。霽雲寫了名帖,萬春向未曾見面過的,不敢冒瀆,備了揭帖,叫店小主跟了,徑投守禦使衙門上來。恰值張巡升堂理事。只見鬧嚷嚷的健步軍牢,憔番番的旗牌聽用。也有投文的,也有領文的,也有奉差的,也有回話的,也有具呈的,也有塘報的,軍民奔走,官役趨蹌。南、雷二人站了半晌,不得空處。見有一箇中軍,但走進轅門來,霽雲便向前作揖道:“若是張老爺堂事畢了,敢煩長官通報一聲,說有故人南霽雲相訪。帖兒在此,相懇傳進。”中軍道:“通報得的麼?”霽雲道:“豈敢!有誤長官。”中軍道:“如此少待。”說罷,進去了。又隔了一會,那中軍飛也似奔出來道:“南爺在哪裡!老爺請進相見。”南霽雲說道:“有勞了。”
整衣而入。
張巡降階迎接上堂,忙叫掩門。霽雲道:“且慢,有一涿州雷萬春與弟八拜之交,他因想慕英風,同來到此,欲來一見,未知可否?”張巡道:“既蒙不棄而來,快請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