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1 / 4)

三人走了裡許山路,愈加險阻。那漢子便如踏平地一般。

景期與馮元蹲著腿,彎著腰,扯樹牽藤,一扒一跌,好生難捱。

那漢子回頭看了這光景,笑道:“你們不理會,走山須是大著膽,豎著腰,硬著腿,腳步兒實實的踏去才好。若是心裡害怕,輕輕踏去,就難於走了。”景期、馮元聽了,依他的言語,果然好走了。又行二、三里,見山下林子裡透出燈光,那漢於在林子裡站著不走。景期想道已到他家門首,一定是讓我先走,所以立定。便竟向林子中走去,漢子便橫著鋼叉攔住道:“你休走!俺這裡周圍通埋著窩弓暗弩。倘誤傷了,害了性命,你二人可扯著我衣袖慢慢而走。”景期、馮元心裡暗暗感激,扯了他衣袖走將進去。早到黃沙牆下,一頭毛竹小門兒閉著。漢子將鋼叉柄向門上一築,叫道:“開門!”裡面應了一聲,那門兒“呀”的開了。見一個濃眉大眼的長大丫環手持著燈,讓他三人進去。那漢子將虎放在地下,向丫環道:“這是遠方逃難的官人,我留他在此歇宿。你去向大姐說知,收拾酒飯。”

丫環應了,扛著死虎進去了。

漢子將鋼叉倚在壁上,請景期到草堂施禮坐定。景期道:“蒙壯士高誼,感激不盡,敢問壯士高姓大名?”漢子道:“俺姓雷,名萬春,本貫涿州人氏,先父補授劍門關團練,挈家來此。不想父母俱亡,路遠回去不得,就在此劍峰山裡住下。

俺也沒有妻室,專日在山打獵度日。且有一個親兄,名喚雷海青,因年少觸了瘴氣,雙目俱瞽,沒甚好做,在家學得一手好琵琶、羯鼓。因往成都賽會,名兒就傳入京師。天寶三年,被當今皇帝選去,充做梨園典樂郎官。他也並無子嗣,只生一女。

因先嫂已亡,自己又是瞽目之人,不便帶女兒進京,所以留在家中,託俺照管。止有適才出來那個丫環在家伏侍。草草恭應不周,郎君休嫌怠慢!“景期道:”在此攪擾不當,恩公說哪裡話!“外面說話,裡面已安排了夜飯。那長丫環捧將出來,擺在桌上,是一盤鹿肉,一盤野雞,一盤燻兔,一盤醃虎肉,一大壺燒酒。

雷萬春請景期到席坐下,又叫馮元在側首草屋裡面坐了。

也拿一壺酒,一盤獐肉與他去吃。萬春與景期對酌吃了一回,萬春道:“近日長安光景如何?”景期道:“今日李林甫掌握朝綱,安祿山陰蓄異志,出入宮闈,肆無忌憚,只恐銅駝遍生荊棘,石馬埋沒蒿萊,不久就在目前矣!”萬春道:“郎君青年高拔,就肯奮不顧身,盡忠指奸,實是難得。只是你竄貶遐方,教令尊堂與尊夫人如何放心得下。”景期道:“卑人父母俱亡,尚未娶妻。”

萬春聽了,沉吟了一會道:“原來郎君尚未有室,我有一句話兒要說,若是郎君肯依俺,便就講。若是不依俺,便不講了。”景期道:“兄是我救命恩人,有何見諭,敢不領教。”

萬春道:“家兄所生一女,名喚天然。年已及笄,尚未字人。

俺思當今天下將亂,為大丈夫在世,也要於朝廷幹幾樁大業。

只因舍侄女在家,這窮鄉僻壤,尋不出個佳婿。俺故此經年留連,不能一旦雄飛。今見郎君,翰苑名流,忠肝義膽。況且青年未娶,不揣葑菲。俺要將舍侄女奉執箕帚,郎君休得推卻。“景期道:”萍水相逢,盛蒙雅愛,只是卑人雖未娶妻早成定聘。若遵臺命,恐負前盟,如何是好?“萬春道:”郎君所聘是誰家女子?“景期道:”是御史葛天民的小姐,名喚明霞,還是卑人未僥倖以前相訂的。“萬春道:”後來為何不娶?“

景期道:“葛公也為忤了安祿山,降調范陽去了。”萬春道:“好!翁婿都是忠臣,難得!難得!也罷,既如此,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願將舍侄女贈與郎君,備一位小星,以侍葛小姐。”

景期道:“雖然如此,只是令侄女怎好屈他,還須斟酌,不可造次。”萬春道:“郎君放心。舍侄女雖是生長山家,頗知閨訓,後日妻妾夫婦之間決不誤你。況你此去石泉堡司,也是虎狼出沒的所在,俺侄女亦素諳窩弓藥箭之法,隨你到任,不惟暫止頻繁,還好權充護行。不須疑惑,和你就在此堂中一拜為定。”景期立起身來道:“臺意既決,敢不順從。請上,受我一拜!”萬春也跪下去,對拜了四拜,復身坐了。

那長丫環又拿出飯來。萬春看了便一笑,道:“還有一樁事一發做了。這丫環年已二十,氣力雄壯,賽過男子,俺叫他是勇兒。相盛价使,也沒有對頭。俺欲將他二人一發配成夫婦,好同心協力的伏侍你們,意下如何?”景期還未回答,那馮元在側首草房裡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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