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其實,三十六之於六,以及黔首云云,都有比附五行水德的痕跡。後者此前或許是秦地的方言詞彙,散見於秦國的文書中,現在成為通行全國的典範官方話語。
或許黔首的意義不僅於描摹頭部的顏色,但如此更名後,黔首們還是得到了直接的實惠,這便是大酺。大酺的意義,按照唐人張守節的正義,是天下歡樂大飲酒也。是君王特許的民間大會飲,表達的是慶祝和歡樂,意義基本等同於嘉年華,雖然不是印地安酋長們傾家舉辦的叫作potlatch的誇富宴,但卻也是平日裡沒有機會的狂歡,並且是皇帝的特批親許,沒準兒人頭上另外的賞賜也是有的。
史書上有記載的上一次大酺,是在蕩平五國的去年,僅僅一年,就得以再次享受這種欽賜的聚會,滿足口腹和交流上的慾望,誰又能說,天下大事和百姓——該說黔首才是——絲毫無關呢。
也許,物化為如此可憐的政治甘霖,會被某些人批為廉價的恩典,但於活著等於遭罪的黎民黔首來說,有恩典哪怕是可憐的恩典,總比沒有要好,所以最貧窮的國家裡,往往充滿幸福的面孔。
與郡縣制度推廣全國同時進行的,是將全國範圍內民間私藏的兵器,統統收繳,解送京城咸陽。這當然是統一後保持穩定的手段。此前的連年兵燹,必然造成長短大小不一的兇器散佈民間,這無疑潛伏著極大的不穩定因素。一旦風吹草動,它們便可以成為不軌者們對抗中央時身邊隨手可及的利器。與此相配套的,還有拆除各郡縣的一應城堡,根除作亂的可能工事。
正巧這一年,臨洮一帶,有身高五丈的十二個長人出現,腳踏六尺巨鞋,穿著夷狄服裝。這樣的靈異事件,當時被認為是吉祥的徵兆。於是,收繳兵器便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銷燬它們,製作成十二套國家禮器的鐘鐻和銅人,化干戈為祥瑞,軍事器械順理成章地轉變為和平符號。
和之前若干程式一樣,這也是一個極具創意的行動。十二套鍾鐻和銅人,重各千石,銅人當然仿照的是臨洮長人的形象。這樣的鐘鐻和銅人,安置在宮門之前,據說大鐘撞擊之下,聲聞百里,果然可以弘揚浩蕩的皇家氣派,將皇上的恩典,傳播於遼遠。
據說銅人的胸脯上都刻著銘文,相關記載說,是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以為郡縣,正法律,同度量云云。手筆正是擅長篆書的總幹事李斯。
相傳漢代時曾將它們搬遷到長樂或者未央宮前,民間便叫它們為翁仲。這又是一個著名的稱謂。王莽的時候,夢見銅人哭泣,心中厭惡,便讓有關部門將翁仲胸脯上的銘文鑿滅。
這樣的荼毒實在僅僅是開始。漢朝末年肆虐朝廷的董卓,曾經椎破其中的十套,用來鑄造小錢。剩下的兩套,也在後邊的亂世,遭到銷燬。也許是某種讖兆吧,始作俑者的董卓,籍貫偏巧也是當初銅人出沒的臨洮。他的作惡,銷燬銅人鍾鐻,實在是其中的小節,當時甚至還可以打著破除暴君餘孽建設新經濟的口號。
這一時期國家的重大舉措,當然還有銅人胸脯上刻畫的人盡皆知的劃一度量衡制度,車同軌,書同文。作為統一的國家,這些都是方便統治的立意下,必須履行的程式。類似的程式還涉及到經濟領域的幣制,譬如後來能作藥引子的秦半兩,就是這時確定的標準銅錢。和經濟相關的事件,還有將天下豪富十二萬戶,遷徙至咸陽。這樣的移民,自然有拉動首都地區經濟繁榮的取向,更有將流通領域絕大部分金融控制於皇帝輦轂之下的意義。
似乎所有需要操辦的大事件,都陸續歸置完成,國家的機器,在一系列的制度確定之後,運轉正常。六國的餘孽,也在相關措施的展開後,除了偶爾發生的不足以影響國家政局的零星刺殺事件,基本銷聲匿跡。作為皇帝,似乎只剩下擁有最高權力之後享受的如何充分。
於是,之後的若干年,皇帝執著於在他遼闊的版圖內on the road不停歇的巡狩。在題中應有之義的感官享受之外,他尤其致力於將自己的功業,鑿刻在各地的石頭上。這是相當聰明的宣傳手段,漂亮的文字,讚頌的文辭,都足以擴大視聽,讓自己的聲音固化下來,不但可以讓臣民隨時體會到他的統治力量,更可以將這種力量,擊穿時間的阻隔,流傳至二世三世以及萬世。
龍年·on the road(2)
當然,還有力圖抵抗自然力,追求長生不死而尋覓飄渺的仙藥。於是,便有了徐巿帶領童男童女及一應細軟浮海的出發,以及抵達東瀛的後世傳說。該傳說盡管有種種不經,但似乎也沒有什麼得力的反證足以推翻,而徐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