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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古老大陸上,滅度河自北向南,破雲裂風,卷沙攜土,夭矯如龍,迤邐南下。
沿著河兩岸,往東、西延伸數千裡,皆是凜東城範疇。
縱貫整片大陸,自北而南可分為凜東北城、凜東主城、凜東南城。
半個月後,三人進入凜東主城。
一路經過彤窗繡柱,滿樓袖招,路遇一隊公子姑娘策著馬飛奔出城,被四五個姑娘追著丟了一腦門香囊之後,來到一處山腳。
“沒有想到,城主府也建在山上。”
熒悔抬手,擋額,看寬長的石階綿延向上,兩旁栽著高大青蒼的樹木,翠綠的樹葉兒被暑氣燙得略微卷起,耷拉在蒼虯上。
半山腰一座大門緩緩開啟,似在迎接歸來的主人。
大門通體漆黑、古樸端肅,頂上一塊赤色匾額,城主府三個字閃著金光,細看還溢著赤色。
殷翊沒說什麼,從善如流牽起她的手,二人緩步踏上石階。
熒悔已經受了半個月山下文化風俗的薰陶,總的來說就是,四城一島,禮數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奇特刁鑽。
但據殷翊所說,他們凜東城的風氣是一等一的開放。
熒悔雖然微覺不習慣,但一路進城來,目之所視處處透著彪悍二字,當真是一座半點扭捏都沒有的曠達城池。
堂堂神女,不說比他更彪悍,也不能墮了神山的名頭。
當即反握回去,同他十指相扣。
在她看來,這看起來是牽手,實際上是一種反制,一種勢均力敵,同她這些日子趕路時和殷翊時不時的對招沒有什麼區別,二人乃是對手。
殷翊唇邊笑弧若隱若現。
八里卻在後頭懸著一顆心,額上滴下兩滴冷汗,不知城主這手能保得到幾時。
一赤衣、一玄衫。
一不羈、一淡漠。
一短匕、一長劍。
兩隻交扣的手,走上九十九級石階,邁入大門,穿過石道水榭,順著一條硃色長廊走到底,來到一處院落。
翠樾千重,頭頂濃蔭如蓋,暑氣不至,涼意撲面而來,整個人從蒸籠裡陡然被丟入一汪冰澗,激靈靈渾身都冒起雞皮疙瘩。
前院極大,左側一片空地,灰牆上爬滿凌霄花。
正中一間屋子,門扉緊閉,右側延出一角懸空露臺,上有圓桌一張,露臺底下是一汪水池,從院子右側延伸到後院,裡頭遊著幾尾膘肥的錦鯉。
魚鳥藻荇,明瑟可愛。
殷翊帶她進入臥房,她的臥房開闊清簡,沒有花哨擺設,環境是極好的,很合她意。
除開一點——
熒悔四下打量:“我們得做鄰居?”
這個鄰居近到什麼程度呢,他們的臥房就隔了一堵牆。
殷翊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頭一回下山,少不得妥帖照看你一些,如此才算睦鄰友好麼。”
熒悔她其實沒有什麼所謂,在山上時她也和青何隔壁屋,她在屋裡轉了兩圈,挑窗下一張漆黑潤亮的墨玉榻坐下。
殷翊一路走上來額前沁了點汗,碎髮垂在眼角,閉眼吹了一下,看起來不像一城之主,像個倜儻少年郎,說話時聲音略低,還在繼續打消她的疑慮。
“這個事情,須得透過現象看本質,這並非我對你的格外親近,而是凜東城對平頂山的格外禮遇,顯的是一種友好大義。”
說著,從沒伺候過人的城主站起身,言行一致、格外有禮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熒悔看了一眼推回去給他:“我喝水。”
殷翊頓了一下,轉頭叫八里拿了一壺山泉給這小祖宗。
默默記在心裡,熒悔不喝茶。
自這日後,熒悔的房裡常年備著水。
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他所想表達的“禮遇”乃是二人同住一院、同桌而食,近水樓臺地發展一些美妙情誼。
但熒悔理解的“禮遇”是他會給我倒水、給我關門、給我剝蛋殼,做種種她不耐煩做的細碎瑣事,真是一個妥帖細緻的少年城主。
熒悔進入凜東城主府的第一日,過得尤其舒坦。
然而。
第二日,小神女滿面勞碌睏倦。
第三日,小神女渾噩疲乏不堪。
兩日接連失眠,熒悔眼底青黑,形容頹廢,想到先祖們下山之後不說流芳百世,不濟的也有功名半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