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號人的規模,即使記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悉數認得。何在江邊走邊抬起頭,看看每一棟樓的建築格局,一扇扇窗戶透出的燈光不禁讓他的聯想翩然飛動:那些燈光照耀下的會不會就是自己的同事們?他們一對又一對在這裡安排同居生活,或是一個裝配女工與後勤電工的組合,或是一個質檢QC員與包裝拉長的組合,此刻,他們有的還穿著工裝,胸前的廠牌還沒來得及摘下,有的像模像樣地換上了睡衣,共同進入布心村的庸常之夜,暫時忘記白天在車間裡發生的所有不快,也忘記自己的家鄉以及年邁的父母關於男婚女嫁的擔憂與期待,和一個來自外省的男子或女子投入深圳鬧市邊緣的煙火深處,他們沒有結婚,卻像夫妻一樣過著油鹽柴米鍋碗瓢盆的小日子。他們也理直氣壯地忘記各自的身份和地位,和那些趾高氣揚的老闆、有錢人、公務員們一樣,平均享有這個特區城市四處浮動的愛與性的份額——不論是打工者的布心村還是富人們的蛇口龜山別墅,不論是風燭殘年的鬼佬和年輕美貌的中國女翻譯,還是香港的貨櫃車司機與他的二奶,只要是一對男女的組合,都如出一轍地公平發現和分享同居生活之美。當然,他和胡曉梅也一樣,並沒有排除在這個普天同在的夜晚之外。
“我們不同,絕對不同,”何在江又這麼對自己說,彷彿受到了誤解和玷汙。他不清楚自己的同事們是怎麼樣一個組合的形式,卻可以對天發誓,他和胡曉梅是因為愛情而走到一起的。如果沒有感情做基礎,那麼跟*裡那些見錢眼開的*與鬼鬼祟祟的嫖客的糾合有什麼分別呢?
“在外面打工,男男女女搬到一起住,不就是你出口鍋我端個碗,湊個份子,乾柴烈火找個地方燒燒麼?”課長曾經這麼說過,口氣像個飽經滄桑的先哲。這個論斷遭到何在江的強烈駁斥,但是,他又不得不正確面對自己的現實境遇。和胡曉梅搬到這裡以來,極盡魚水之樂的時候總是太少,而如膠似漆的感情也沒有如預期出現。難道真如課長所言,僅僅是打工仔打工妹之間一種臨時寄居的需要麼?寄居的既不是肉體也不是心靈,那麼又是什麼呢?想起當時處心積慮地找房子,把胡曉梅說服到這裡,不就是為了培養感情麼?可現在,至少在今晚,維護它的方向已經變得撲朔迷離。
不知不覺之間,何在江已經把布心村來回走了三圈,覺得有些疲倦,於是打道回府。在樓下,正碰上出門的房東夫婦,老頭老太分別握一把手電,手臂上結著過於寬大的紅袖章,藉著門楣上的射燈,何在江看見上面繡著“夕陽紅護村隊”幾個字。也許是見到何在江新奇的表情,也許是他們本身也感到新奇,房東大爺咧嘴笑了笑,說:“我們義務巡邏去,今晚開始!”
“謝謝你們!”何在江對著紅袖章道。
作者題外話:讀者朋友……您的收藏、投票、評論,就是作者最大的動力!
謝謝您!
……是新浪使用者的,登陸,直接點收藏,還不是使用者,請先註冊,再收藏。。 最好的txt下載網
靈肉寄居3
客廳的燈光亮著,胡曉梅已經睡了,把他的換洗衣服搭在沙發上。看到自己的天藍色*那一眼,何在江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受到特殊照顧的暖流,像這種情況確實從來沒有過。他看了看傳呼機的時間,已經快到12點了,趕緊扯了衣服沖涼。衛生間緊貼著臥室的門框,他不敢過於投入,儘量不發出聲音,以免弄醒熟睡的人。衝完涼,他關了客廳的燈,躡手躡腳進了臥室。本著男外女內的原則,一直以來胡曉梅都是貼牆睡裡邊的,大概是這段時間獨佔一床,養成了霸道的睡姿,手腳肆意地全面攤開。何在江試圖將她的身子往裡面挪動,以獲取一席容身之地,可無論他怎麼弄,她就是不合作,彷彿睡得人事不省。他的手碰觸過她敏感的腳踝,也碰觸了她穀粒一樣結實精緻的雙臀,好幾次從她的手臂掠過因為平躺或側臥而變化著形狀的乳房,但是雙雙沒有出現應有的反應。面對黑暗中的一副不再懷著怒氣,卻也毫無情感色彩的身體,幾番徒勞的重複之後,何在江知趣地放棄了。位置不足並非放棄上床的全部理由,實際上,只要他側著身子躺到床上,還是可以睡下的。
“算了,”他心裡對自己說。藉著客廳外面的亮光,他躺回到屬於他的沙發上。他的沮喪和憋屈,似乎連蚊子們都表示同情,今晚它們集體達成休戰共識,沒有朝他發起對抗人道的攻擊,暫時還給了他一個晚上的安寧。
第二天一早,何在江上班去了。晚上回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有了胡曉梅的氣息。她果然是說到做到,已經回了老家。屋子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