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前往看看罷。”周京勉強起身,兩人緩步向前進去。
不及數箭之地,忽有鄭十三家僮,慌慌張張走進來,叫道:“鄭相公休要腳步。”十三立住了腳,高聲問道:“有甚事體,如此慌亂?”家僮喘吁吁道:“娘子一口氣不來便撞倒了。小的一邊叫人送太醫家問問,小的一口氣追相公到此。相公快回去看視看視罷。”十三聞了,面色憮然發紅了,勉強說道:“弟本冗陋,不合仙洞之遊,庶擬天衢兄清分之餘?,一進仙界的,不料有此這般之事。此山非俗人敢為冒進者,盡知非虛言呢。”因上了馬,促鞭還歸。
翰林一頭怊悵,一頭詫異,肚裡自言道:“周京果無仙分了。我且獨自進去,試看如何光景,有何不可?”便隨步進去。
走了十里多路,果然是一個洞門。翰林想來,此定然是遊仙洞,乃過了門,復轉彎抹角,走到裡面。但見奇花異卉,古幹虯枝,清香撲鼻,真是窈然深,蔚然秀,無有飛塵到來。
翰林自然是怡情說性,不覺愛慕起來。到了一度溪水邊坐下,忽見水上漂漂流下一片桐葉,葉上略露墨字。翰林大為驚異,便隨手拿來看時,有兩行字跡。看時,即是兩句詩,雲:
仙龍吠雲外,知是楊郎來。
翰林看來,不勝奇異,心內自言道:“此山之內,豈有人居住?楊郎來雲者,知我之來者,可不是我有仙緣,安知非雲英遇了裴航?”正在躊躇之間,山日容易西墜,東嶺月上,如同白日。翰林便從著小徑,穿林轉角,又走了數里。真是松梢露溼,峰腰霧鎖。月影之下,隱隱出見一亭榭來,翰林喜道:“這必然是仙樂亭。雖不聞樂聲,一番登臨,豈不是快活!”便進一步,正然徘徊顧眄,忽見從裡面走出一個垂髫的青衣女音來,迎面見了翰林,並不羞澀,笑問道:“仙郎來何晚也?”更不對回語,轉身走內,呼聲道:“娘子,楊郎至矣。”翰林驚喜若夢,佇立尋思,莫知端倪。
忽又女童走出來,笑嘻嘻的向前道:“娘子請進了。”翰林始介面道:“穀人偶然隨景,入山失路,又值日暮,不期到此。不知此處是何名?娘子又是誰?又什麼使我到那裡?”女童答道:“此處便是遊仙洞仙樂亭,願仙郎走進可知,不須問我呢。”翰林不勝有趣,向前轉至亭下。忽然從裡面出來一位女娘,風鬟霧髻,環佩珊珊,下階迎著道:“郎君請安。莫非夙緣,郎君請到裡邊奉茶。”翰林且驚且疑,笑道:“仙女姐姐,我是俗陋之人。素無月下之期,姐姐那裡先送了葉上詩,又有下階之邀,學生不勝感激汗顏,不知所措”乃舉眼暫見那仙娘時,天然豔容,真是出水芙蓉未足喻其香豔。
那仙女答道:“總是前定。快至亭上,願道其詳。”翰林喜的不勝,乃與上了亭,分賓東主西坐下。女仙招的女童來,先倒茶獻上,道:“郎君半夜失乏,快去整備酒筵上來,別誤了千金一刻。”那女童答應著去了。登時進了一個華盤,託著兩盞香茶,在面前先賓後主分上畢,繼即端上飯來,無非是胡麻、桃脯、蒓羹、鱸 之類。
翰林半日山行,正在肚裡餓乏,便先茶後食,飯餐已畢,漱口吃茶用過,便重整衣衿,欠身問道:“神仙姐姐,敢問名位是何?如何降游到此?鸞驂還玉京,又在那時呢?”女仙道:“妾是王母娘娘侍娥,長侍娘娘在玉案之前。大凡仙家規模,便見塵世中名山麗水,多與赤城華標,與上界彷佛處。群仙有時下降,愛其時景,或群仙作伴,笙蕭隨之,抑或獨坐雲頭,以時賞玩。此山名玉女峰。峰下有洞,曰:遊仙洞。中有亭,曰乘鶴。以亭上種種有仙樂故,或稱仙樂,以副其名,便是俗人的稱。妾自不免有俗緣在於郎君,故不勝繾綣之意。今日知郎君到此,先來等候,便是天定所在。天雞才鳴,將還玉京。郎君綢繆之情,只今一夜而已。”翰林聽來,喜的不勝,問道:“劉、阮入天台,王質看棋一局,斧柯便爛,天上之一日,便是下界之幾年雲者,盡然學生一夜之緣,明天下山,則還復幾年麼?”女仙笑道:“非謂是也。天上之日月遲永,故天上一日,便是下界之以年計數。仙人降游下界,雖擇勝景,同是下界所在,便是一日,等是一日,有何疑的呢?”翰林道了幾個“是”而已。銀河已傾,桂影復斜,翰林神魂怡蕩,渾身酥麻,遂與仙娘共入羅幃,一夜殷懃,便同百年佳期,不勝歡娛。
俄而曉雲蔥朧,明星在東。仙娘自起梳妝,謂翰林道:“塵緣已續,天機有定。郎君速還,若有重逢之日,以詩相照。”乃寫一詩於羅巾以贈,雲:
相逢花滿天,相別花在地。
春色如夢中,弱水杳千里。
翰林看畢,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