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我們把安東尼送去養怎麼樣,你夜裡好安心睡覺。”
“我不要,安東尼對我很重要,腳傷又沒好,不放心交給別人,你不用擔心,
好在只有幾天了。”
幾天日夜守著安東尼之後,它對我慢慢產生了新的意義,它不再只是一隻宿舍
的“福星”了,它是我的朋友,在我背井離鄉的日子裡第一次對其他的另一個生命
付出如此的關愛。每天早晨我醒來,看見安東尼的籠子平安的放在我床邊,一夜在
夢中都擔心著的貓爪和死亡就離得遠遠的了。我照例給它換水,喂小米,然後開著
窗,我寫信念書,他在陽光下唱歌,日子過得再平靜不過了。我常對他說━━“安
東尼,我很快樂,我情願守著你不出去,艾珂說什麼你懂嗎?安東尼,你懂嗎?”
過了半個月,宿舍又開了,我告別了勞拉小姐回到大學城內來,艾鳥拉替我把箱子
提上樓,我把安東尼往她手上一遞,人往床上一躺,口裡喊著,“天呵,讓我睡一
覺吧,我十五天沒好好睡過。”話還沒說完,人已經睡著了。
以後我有了好去處,功課不順利了,想家了,跟女孩子們不開心了,我總往廚
房外的大樹下去找安東尼,在籠邊餵它吃吃米,跟他玩一陣,心情佾自然然的好起
來了。
前幾星期馬德里突然炎熱起來,我在閣樓上唸書,聽見樓下院子裡吱吱喳喳的
全是人聲,探頭一看,幾個女孩子正開啟了籠子把安東尼趕出去,它不走,她們把
它一丟,安東尼只好飛了。我一口氣衝下去,抓住一個女孩就推了她一把,臉脹紅
得幾乎哭了,口裡嚷著∶“你們什麼意思,怎麼不先問問我就放了。”
“又不是你的鳥,春天來了不讓它離開麼?”
“他腳斷過,飛得不好。”我找不出適當的理由來,轉身跑上樓,在室裡竟大
滴大滴的落下淚來。
前幾天熱得宿舍游泳池都放水了,大家在後院穿著泳衣曬太陽玩水,我對失去
安東尼也不再傷心了。春天來了,放它自由是應該的事。那天夜晚我尚在圖書室念
書,窗坍突然颳起大風,接著閃電又來,雷雨一下子籠罩了整個的夜,玻璃窗上開
始有人丟小石子似的響起來,兩分鐘後越來越響,我怕了,去坐在唸書的伊娃旁邊
,她望著窗坍對我說∶“艾珂,那是冰雹,你以前沒看過?”我搖搖頭,心裡突然
反常的憂悶起來,我提早去睡了,沒有再念書。
第二天早晨,風雨過去了,我爬過宿舍左旁的矮牆走隔壁廢園的小徑去學院,
那條路不近,卻有意思些。當我經過那個玫瑰棚時,我腳下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再仔細一看,它竟然是一隻滿身泥漿的死鳥,我嚇了一跳,人直覺的叫起來━━“
安東尼,是你,是你,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叫著,又對自己喊著,“快看他
的腳。”一翻過它縮著的腳來,我左手的書本鬆了,人全蹲在花叢裡再也站不起來
━━安東尼,我的安東尼,我們害死你了,安東尼。我伏在一根枯木上,手裡握著
它冰冷的身體,眼淚無聲流滿了面頰。我的安東尼,我曾在你為生命掙扎的時候幫
助過你,而昨夜當你在風雨裡被擊打時,我卻沒有做你及時的援手,我甚至沒有聽
見你的叫聲━━這是春天,我卻覺得再度的孤零寒冷起來。空氣裡瀰漫著玫瑰的花
香,陽光靜靜的照著廢園,遠處有人走過,幾個女孩子的聲音很清晰的傳過來━━
“春天了,艾珂正在花叢裡發呆呢。”安東尼,我再也沒有春天了,昨夜風雨來時
,春天已經過去了。
赴歐旅途見聞錄
繞了一圈地球,又回到歐洲來,換了語文,再看見熟悉的街景,美麗的女孩子
,久違了的白樺樹,大大的西班牙文招牌,坐在地下車裡進城辦事,曬著秋天的太
陽,在露天咖啡座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覺得在臺灣那些日子像是做了一場夢�
又感覺到現在正可能也在夢中,也許有一天夢醒了正好睡在臺北家裡我自己的床上
。
人生是一場大夢,多年來,無論我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