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再把秦進榮接回,直截了當地問對方想幹哪一行,然後他親筆寫封介紹信,就可以達到目的。
然而他又猶豫不決了。
他的確如他所說,多少年來“求賢若渴”。但是,直到現在,趨之若鶩者,不僅空有其表,而且都是想投靠了他升官發財的。他厭惡那些唯唯諾諾者,更不齒趨炎附勢之徒,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為伯樂,發現真正的人才。
今日他召見服務團的青年們,就是這個目的。
在他“招賢”的經歷中,最使他失望的是那些“賢士”見面便頂禮膜拜,阿諛奉承。他常說:“我要的不是奴才而是人才!”而今天秦進榮竟敢傲慢地向他諷示求賢之道,這是絕無僅有的,給了他巨大的震撼!他認為這就是“賢士之風”。如果秦進榮真是個人才,卻因為自己的猜疑而捨棄,那實在是巨大的損失!
他還必須考慮這樣一件事:今天他接見一百多人,秦進榮的表現和他突然中止接見,可謂眾目睽睽,如果他捨棄了秦進榮,此事傳揚開去,他多年“求賢”的美譽也就毀於一旦了!
第12章 何能不疑(3)
胡宗南思之再三,最後拿起了電話:“總機!總機!通知情報處長劉橫波跑步來見!”
這“跑步來見”是國民黨軍中的“官腔”,簡而言之是,“馬上”,即“快”的意思。
上校情報處長是從熱被窩裡蹦起來,一邊扣著紐扣一邊蹬車、急急忙忙趕到的。
胡宗南對劉橫波說:“明天我要去重慶向校長報告軍情,你隨我去,任務是調查一個人的情況。”
劉橫波打了個立正:“遵命!”雖然因胡宗南沒有說明要調查誰,他不免有所疑惑,但軍隊裡的“絕對服從”是不允許問“為什麼”的,所以他也只好暗自納悶罷了。
次日,劉橫波隨胡宗南乘軍用飛機飛往重慶。在飛機上,胡宗南才把要調查秦進榮的任務說明,但卻沒有說明原因。
第十七集團軍在重慶設立了辦事處。胡宗南到重慶後,便在辦事處下榻。他要晉謁蔣介石,而且他一到重慶,應酬是少不了的,所以他只吩咐劉橫波抓緊時間,認真調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劉橫波找到重慶市警察局長、軍統特務許中奇。當初張倩拜託他尋找秦進榮,那時秦家尚未定居,所以沒有找到。現在秦致宇夫婦已定居,有了戶口,自然容易找到。夫婦住在七星崗附近的四德村裡,生活比較困難,因為秦致宇始終沒有找到固定工作,只是間斷地在一些中、小學代課。又據當地的保、甲長說,這對夫婦是厚道人,很受鄰里尊敬。
瞭解到這些基本情況後,劉橫波決定登門拜訪。他換了便裝,謊稱是西南聯大的教職員,因公到重慶,特來拜訪的。
秦致宇夫婦聽說是兒子的老師,又驚又喜,只是狹窄的斗室,兼之囊中羞澀,無以待客,所以顯得惶惶不安。
劉橫波說:“兩位老人家,我與令郎情同手足,所以不必客氣了。再說我到重慶公務在身,也不能久留,還是坐下來談談話吧。”
秦致宇夫婦這才坐下來,問起兒子在學校的情況。
劉橫波盯著對方兩位的臉問:“怎麼,兩位老人家尚不知進榮已離開了學校嗎?”
秦致宇夫婦不禁面面相覷。
秦致宇說:“小兒一向筆頭懶,已有兩三個月沒有來信了。”
秦母說:“不怕劉先生見笑,因為去了信不回信,愚夫婦寢食不安。皆因囊中羞澀,否則就去學校看望他了。”
秦致宇忙問:“劉先生說小兒已不在學校,那麼,他去了哪兒呢?”
劉橫波仍舊很注意觀察對方夫婦的神色變化:“啊,他去了前線!”
秦致宇夫婦大驚:“啊!”
劉橫波又忙安慰:“啊,倒不是去當兵打仗,他是參加了一個抗日戰地服務團,到陝西前線第一軍去服務了,也不過是做些宣傳工作吧。”
秦致宇夫婦這才舒了一口氣。
秦致宇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國難當頭,有志青年投筆從戎也是正當的事,但愛子之心人皆有之,劉先生不要見笑啊。”
劉橫波忙說:“哪裡!哪裡!”他希望對方發問,但顯然秦致宇夫婦都不擅辭令,或者是沉浸在對兒子的思念之中,並沒有發問。他只好引導地說:“老先生怎麼不問問他去第一軍的情況呢?”
秦致宇說:“剛才劉先生不是已說過做些宣傳工作嗎?再說劉先生沒有隨去,想必也不盡瞭解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