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對衙門裡的道道也是門清,知道這場官司打下來,燕家也是傷筋動骨,對燕大娘子能放棄家財的決定是萬分敬佩。嘆了口氣後接著往下講,“幾日後,大老爺重新開堂,宣佈這燕家共有家財一千四百兩,鋪子五處,宅院兩套,上田十頃,金銀財寶另計……”
說到這裡,刑氏和雪梅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燕家是相當有錢啊,怪不得那行商起了歪心思。
雪梅盤算了一下,光銀子換算到後世就是百萬富翁,燕大娘子為了奪回兩個兒子全部放棄,足見是下了大決心的。
“那行商沒有想到燕大娘子居然不要錢只要兒子,大呼冤枉,說這財產都是他的,燕大娘子沒權處置。大老爺當即打了他二十板子,說他背主、毀婚、停妻再娶,將他同省發配五百里。”
“那個女子是如何處置的?”雪梅聽到行商被打板子發配,大呼解氣。
“那女子捱了一頓板子最終也招認了,說自己和行商幾年無所出,前幾年生意又賠了本,正巧看到燕家招女婿,便想出了歹毒的計策。偽造了未婚的身籍,打定主意和燕大娘子過個幾年就把家產和孩子偷走。”說到這裡,於氏停了一停,嘆息道,“可憐那燕老先生,平時看行商如親子,卻沒想到行商在他死後竟是如此待他的愛女。”
“那既是打定主意要偷孩子,怎麼一去四五年?”雪梅想到了一個關鍵之處,開口問道。
於氏看了雪梅一眼,含含糊糊地道:“行商說是回鄉奔喪,要帶長子同去,可是長子乃是燕老先生的承重孫,是扛幡打帳摔老盆(laoben)的,要在家裡守滿三年,再加上燕大娘子肚子裡還有一個,行商就只能罷休。走的時候燕大娘子準備了三百兩的程儀……他在路上耽誤了三年……到第四年才空手回了家,給先母墳頭盡了孝,然後才領著家裡的老婆過來的……”
於氏雖然說得含糊,雪梅卻是聽明白了。想必是行商路上遇到了某個花樓的小姐,在花樓裡用光了銀子才想起回老家的。
“這樣的人,該殺,該死……”雪梅就道。
刑氏也在一旁點頭,同意女兒。可是一想到燕家上千兩銀子的家產又覺得可惜,開口問道:“那燕家的家財怎麼處理的?”
於氏笑了笑,嘴裡帶了感慨,“大老爺說燕大娘子此舉仁義,但是也不能讓燕家沒有傍身之財。便做主留下了一處鋪子和一頃上田,原來的宅子依舊歸燕大娘子居住,只把其他的收走了……”
刑氏雙手合十,連呼青天大老爺仁慈。雪梅卻是心中腹誹不已,一千多兩的家財最後只剩下這麼多,知府白得了一大筆浮財還得了一個青天大老爺的名聲,這官司斷得端地划算。
“燕大娘子把家中的僕役遣散,又使了銀子將宅子一分為三,自己住了堂屋一處,剩下的兩處租給了別人。因別人都敬佩燕大娘子為人,甘願把租金給的比別家高些。就這樣,燕大娘子仗著這處鋪子和一頃上田,把大兒子供養出來一個秀才來。燕大娘子又感念鄉鄰的幫助,每年田地的租子收得都比別人家要低。一到災年,她也是願意舍米舍面救濟災民的。”
“倒是一個仁義地……”刑氏自言自語道。
“就是不知那行商現在人在何處?”雪梅問道。
“都十幾年了,誰知道死到哪裡去了……”於氏不屑的撇撇嘴,“大老爺應燕大娘子的請,將他從孩子生父一欄中劃掉,說孩子不能認這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人做父親,免得毀了前程。”
刑氏聽了這話,陷入了深思中。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這燕大娘子早年雖是打了官司,卻因為她願散盡家財保兒子反而得了好名聲。麗質嫁入這樣的人家,著實不錯。
可就是古語有云,喪父長子不可嫁,喪母長女不可娶。這燕大娘子的二兒子雖不是長子,可是跟著寡母過活只怕性子會比別人極端些……
想到這裡,便問了於氏,“不知這燕大娘子的兩個兒子都叫什麼?大兒子可曾娶親?性子如何?”
於氏一拍腦袋,失笑道:“你瞧我,光記得說閒話,竟是把正經的事情忘了和你說了。這燕大娘子長子叫燕雲今年虛歲十六,定了洛陽城外十里坡馬秀才的堂侄女,現在還沒完婚。次子叫燕南,今年虛歲十四。這兩個孩子性子都極靦腆,見人未語先拜,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家。”
刑氏聽到馬秀才,心裡緊了緊,再聽到不是馬秀才的女兒是侄女,又聽到性子極好,鬆了口氣。
“才十六就中了秀才,這燕大娘子教得真好。”刑氏微微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