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宜人面無表情的看著鄭倩,沒有往下接她的話。有些事情不知道就罷,一旦知道了就會被迫去做,半點由不得自己。
漢王欲強納官員之女進府。此一條便壞了天下風氣,更是揭了讀書人清高的逆鱗。若是你皇家看中了誰就能搶到宮裡去,絲毫不顧慮她身後的家族。而一旦女子入了宮,整個家族又會被迫離開朝堂。
是不是將來皇帝看哪個官員不順眼,就可以命令他家獻女。然後迫他辭職呢?若是葉哲光不上這個摺子,那便是和天下讀書人為敵。若是上了這個摺子反對漢王,那就是和漢王劃清了界線。原本葉家和漢王相安無事,從來沒有任何的瓜葛。可是你一來哭訴,這件事情便和葉家有了關係,這反對漢王的摺子不上也得上。
現在朝中為了漢王奪嫡一事鬧得不可開交,唯一穩坐泰山的便是楊士奇。今日鄭倩當著她的面哭訴。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楊士奇。
只要葉家上了奏摺痛斥這件事情,那麼身為葉哲光老師的楊士奇便被動的捲入這件事情。
想到這裡,董宜人微微垂下雙睫。
倒漢王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嗎?你們是容不得他再在朝中呆下去了?可是你們知道不知道,越是倒漢王,今上越會猜忌太子,太子在宮中越來越難立足。今上更會越來越寵漢王。
你們倒的越狠,太子越難做。你們害的,只是你們口中無比愛戴的太子。可是你們有哪幾個是真心為太子著想的?他在宮裡過的好不好,你們才不屑一顧。你們在乎的,就是你們自己……
反正太子不是人。是皇帝的兒子,是將來的天子,委屈不委屈的無所謂。可是這話,她卻不能對鄭倩說,不僅不能說,還得深深藏在心底。
“我們離京久了,竟是不知道京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董宜人緩緩說道,“既是鄭家妹子來我這裡哭訴了,少不得我要報給我家老爺知道。讓他上一個條陳給佈政史司,再由佈政史司轉呈內閣。你我兩家同為仕林中人,自然同仇敵愷。”
這番話說的四平八穩,既是安慰了鄭倩,又告訴了鄭倩我們已經準備上條陳,你再說下去只怕我們連往日的情面都要沒有了。
鄭倩聽到這句話,失望的止住哭泣,卻聰明的轉了話題,說起了雪梅和姜恆的親事。
“你我兩家乃是世交,現在小二房的雪梅又要嫁姜恆為妻,這更是親上加親……”
董宜人緩緩頜首,笑道:“這定是祖宗有靈在地下保佑著,讓你我幾家再次結成姻親,要不然的話,怎麼恆哥一眼就會看中了雪梅?”
“怎麼沒見鴻哥和恆哥?是在學裡進學備考嗎?”鄭倩已經在葉家住了兩日,一直沒見葉家的公子,便‘隨口’問道。
董宜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清茶,看了眼鄭倩道:“正是,兩個哥兒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已有一個月多月不曾歸家了。”
她們在暖閣裡說著葉秋鴻和姜恆,在後院裡的雪梅也思念起了閉館讀書的某個人……
……
……
第160章 飛霜談心
不一會,內宅裡擺上了酒席,幾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酒。因都是內宅親眷,便沒有擺上屏風隔開男女。
飯畢,葉知府又攜著劉承志和劉廣德去書房裡說話,董宜人安排起雪梅的起居房舍來。
“你兩個姑姑和鄭姑娘都住在隔壁夾牆的抱廈廳內,離霜兒的住所不遠。你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就安排你和霜兒住在一起……”
雪梅急忙起身福了一福,笑道:“我一向粗鄙慣了,隨便哪裡滾一夜都可以,就怕打擾了飛霜……”
沒等雪梅說完,葉飛霜已是笑著扯住了雪梅的袖子道:“你前幾次來去勿勿,都是當天來當天便走,我只恨沒有時間和你長談,這次好不容易你在家裡過夜,若是不住到我那裡,豈不是掃興?”
鄭倩聽到這話,運目打量葉飛霜,見到她果真是真心實意的高興。這雪梅何德何能,竟能得了葉家母女的眼緣?又見到雪梅氣度從容,不像是她以前見過的農家女模樣,微微有些詫異。
難道這些年,劉家竟是改換了門風,潛心教養起女兒來?
如果真是這樣,過幾日帶女兒回南河村時,也可以鬆下一口氣。她一直嬌慣女兒,最怕女兒沾染上不好的習俗。
劉廣德來河南府做主簿已經三年,卻一次也沒有回過故鄉,其中固然有她不願意對著一個死去的鄉下婆子行妾禮的原因,但是更大的原因則是她瞧不起劉家人。她並不是對劉家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