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栽到了後院中。為防董宜人和葉哲光發現,特意囑咐僕役栽的隱蔽一些。
那株茶花,陪著他們渡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後來,葉哲光當了官,便領著妻兒幾人山南海北四處為家。
走之前,後院那株奼紫嫣紅即將凋謝。
倆人哭得不成樣子,囑咐了留在家裡的老僕要仔細照料。
那一年,葉飛霜還小,不懂得離愁是什麼,只覺得能和父母在一起甚是開心。
現在想來,這些童年往事如同昨日煙雲,偶爾才會出現在腦子裡。
就如同自己,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夢中一般!葉秋鴻垂下雙簾。
姜恆想起了那抹嫣紅,輕聲道:“記得!”
那一日,下著雨,葉秋鴻打著雨傘,手指輕輕觸在花瓣上。茶花開得妖異,他的手指卻無比的冰涼。
他流著淚,喃喃道:“茶花君,我從你開花看到了花落,不知下次花開時,我可還能見到?”
姜恆抹了把淚水,語調堅定:“等到明年開花時,我陪你回家一起觀看。”
葉飛霜站在倆人身後,舉著傘惆悵無比。白皙的手指上沾著雨滴,好似珍珠一般慢慢滑落。
“我們歸去時,茶花也不知會不會開……”葉秋鴻抬起雙眼,遙遙望向南京方向。
“老僕照顧得極好,幾月前來信時說開得極豔。”姜恆沒有看他,目光隨著河水緩緩向船後凝視。
南河村,已消失不見,兩岸只剩下青青蔥蔥的麥田。幾個農夫光著膀子彎著腰,鋤著田裡的雜草。偶爾有人抬起頭,看到了一艘大船在河面駛過時,也只是隨意的一瞥,並不放在心上。
姜恆的手指悄悄伸向了腰間,腰間懸掛的錦囊和荷包都是雪梅縫製。錦囊裡不知填得什麼香,發散著一股奇異的氣味,飄蕩在他的四周,令他精神百倍。
“是薄荷!”
“什麼?”姜恆愣怔了,看向了葉秋鴻。再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腰間,不由得啞然失笑。
“她倒是精心,知道如何抵擋這暈船之症……”葉秋鴻說了這句話,也笑了。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倒成了拈酸吃醋的小娘子了。
想到小娘子三個字,偷偷看了看姜恆,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轉身走到艙中,拿著絹帕掂著一樣東西又走到姜恆面前。
“喏,這是你紅顏知已在洛陽東門時託我送你的。”
“紅顏知己?”姜恆怔住了,看著葉秋鴻手中的東西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一塊精心縫製的錦囊,露出一張從白馬寺求來的護身符。洛陽人自武周起,便比較推崇佛教。凡是家中的親人遠行之時,都要去白馬寺求來一張護身符,保佑親人平安遂順。
姜恆和葉秋鴻身上都有,有董宜人求來的,有葉飛霜求來的,也有雪梅求來的。
只是董宜人和葉飛霜求來的,姜恆掛在了腰間,而雪梅求來的,則是揣進了懷裡,而葉秋鴻則是將三人送的都掛在了腰間。
見到葉秋鴻拿出這個據說是紅顏知己送來的錦囊,姜恆沒有反應過來。
“哪個?”
“還能哪個?你有幾個紅顏知已?你還想有幾個?”葉秋鴻戲謔地問道。
聽到這話姜恆面色微紅,沉思了一會,聲音裡帶了絲鬱悶:“你若是不說,我只當你與我玩笑話。你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你當知我不是那種人……”
葉秋鴻哈哈大笑,將手一抖,連同包著錦囊的帕子一起扔到了伊河裡。絹帕輕盈,錦囊沉重。錦囊早已落入河水中,絹帕卻依舊在半空中漫舞,飄飄蕩蕩的不肯入水。
“這一次,我替你擋了,只是再不可有下次。煙花巷陌,終非長久之道。你尚未中舉,若是讓人知道你此時‘纜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只怕要人人說你不識時務。”葉秋鴻眼睛盯著絹帕,嘴裡說道。
姜恆怔了怔,認真的看向葉秋鴻。
“這麼多年來,你我同進同出,你幾時見我流連青樓ji館?這不識時務從何說起?”
葉秋鴻聞聽此言,斜眼睨他,“你不曾流連,那這映安大家為何要託我為你送錦囊?”
“這……”姜恆皺了皺眉,顯然是有些迷惑。
一陣風吹過,絹帕最終無可奈何的落入河水中,連朵浪花也未曾激起,順著河水急勿勿地往東流去。
“阿恆,你可讀過《大誥》否?”葉秋鴻緩緩轉首,蹙著眉,目視著姜恆。
“大誥?”姜恆先是怔了怔,須臾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