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大炮全都拆開了。於是,技術人員和炮手們又趕到山頭陣地上,抓緊時間裝大炮。
炮兵團整整奮戰了大半夜,終於把16門大炮扛到山頭陣地上,井安裝起來。在扛炮上山的過程中,由於天黑路滑,傷亡了幾個戰士。
郭思愛的膝蓋和手臂碰破了好幾處,血和泥巴混在一起,黑糊糊地蓋住了傷口。
他用沾滿黃泥和油汙的大手,不時地抹著臉上的雨水和汗水,抹得滿臉是泥垢。
炮手們人人都累得直不起腰來,個個都變成了大花臉,看到16門大炮全都威武地挺立在陣地上了,大家樂了,這時只有喘氣的勁了。
但是,離天亮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將大炮架在合適的位置上,而且要徹底隱蔽好。不然,這裡離敵人的陣地水平距離不過千米,天亮後一旦被敵人發現,那樣不僅前功盡棄,鞏固陣地也就難上難了。
郭恩愛和劉德夫將每一門大炮的配備位置選準後,就和大家一起隱蔽大炮,加固工事,偽裝陣地,以便總攻命令發出後,轟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天漸漸亮了。淅淅瀝瀝的秋雨,變成了大霧籠罩中的牛毛細雨。經過一夜的連續苦戰,炮兵團的陣地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設在敵人的眼皮底下了。
野司炮兵團進入陣地後,加強了第6軍的炮兵火力。軍長羅元發和政委張賢約,吸取首攻炮兵分散的教訓,決定在總攻時將全部火炮集中起來,統一使用。
於是,他們將全軍的門門野炮,15門山炮,3門榴彈炮,3門重迫擊炮,以及各團的19門追擊炮,組成兩個炮兵群,由第16師吳宗先師長、第17師袁學凱副師長,和兩個炮兵團的團長共同負責指揮,在總攻開始後務必做到步炮協同。
袁學凱親率炮兵團的幹部和技術人員,爬到敵人的陣地前沿,仔細觀測偵察,將敵主陣地上的目標進行統一編號。在返回陣地的途中,敵人的冷槍不時地亂打著,偶爾還有零星的炮彈飛過來,有兩個同志犧牲了。
回到陣地上後,袁學凱和兩個炮兵團的幹部一起,根據觀測得到的情況和資料,分配了任務。各團又按照統一的攻擊目標和任務,逐炮規定了射擊目標。對於敵人的炮火陣地,也組織了較強的轟射炮群,在總攻發起後首先要壓住並摧毀敵人的炮火。
接著,炮兵抓緊時間,進行資料的核準和瞄準射擊的練習,整個火炮陣地上,一派緊張的氣氛。
郭思愛走到一門野炮前,佇立了許久,仔細觀察炮手的瞄準射擊訓練。
眼鏡炮手是在一次戰鬥中被解放軍俘虜過來的。他射擊技術很嫻熟,在那次戰鬥中,親手操作一門野炮,打死打傷了數以百計的解放軍指戰員。戰士們懷著滿腔復仇的火焰,在密集的炮火中衝殺上來,硬是用手榴彈炸燬了敵人的幾門大炮,用刺刀結果了頑抗的敵人炮手。眼鏡炮手當時也負了傷,身上被手榴彈的碎片炸得幾處在流血,他嚇得舉起雙手,跪在一門野炮的旁邊,渾身抖抖擻擻的,聲音顫抖著求饒道:
“解放軍老爺饒命吧!不是我要打的,是當官的用槍逼著我打的……”
衝上來的戰士們,一個個虎目怒睜,幾把帶血的刺刀一齊對準他,怒吼著要為犧牲的戰友們報仇。但是,解放軍的戰場紀律是不允許傷害放下武器的俘虜的。
十多個戰士一齊圍著郭思愛,請求道:
“郭營長,槍斃了這個戴眼鏡的傢伙吧!他親手打死了我們多少兄弟啊!”
郭思愛帶領突擊營最先衝上陣地。由幹敵人的炮火十分猛烈,傷亡很大,郭思愛看了一下陣地上能夠活著的只有百十人了,他不禁怒火中燒,真想當場槍斃了這個戴眼鏡的炮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將駁殼槍平端在胸前,做了一個射擊的動作。
戰士們一見他默許了,齊聲喊道:
“郭營長,別浪費子彈了!用刺刀送他見閻王去!”
喊聲未了,有幾個戰士猛撲上去,當即用刺刀對準了眼鏡炮手的前胸和後背。只要郭思愛吐出一個字來,幾把帶血的刺刀立即會同時插進眼鏡炮手的肉體。
就在這一剎那,郭思愛執行戰場紀律的決心戰勝了為戰友們復仇的想法,他咬了咬嘴唇,端著駁殼槍的右臂垂落下來,聲音低沉而堅定地說:
“別亂來!執行紀律!解放軍不傷害俘虜!快將他帶下去,給他包紮傷口!”
戰士們聽他這麼說,一齊把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沙啞著嗓子問道:
“郭營長!你說什麼?那麼多戰友讓這條眼鏡蛇打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