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我已經著二百銀子買下來了。”富春只當是玩話,說:“好,明日我也求老太太給你收下。”嫣娘就起來作個揖說:“好好,你始終成全成全我罷。”說著就逼著富春就去,富春說:“果真你買了嗎?你也可謂貪心不足。”富春沒了法,只得到了上房替他周旋著,將麼鳳領去見了鄭氏,磕了頭給他收下。
回到明月清風廬,富春向嫣娘說:“你如何謝媒?”嫣娘說:“要什麼就有什麼。”富春說:“今日頗熱,我在院裡乘涼,你只管自便。我叫麼鳳吹簫,我聽《暫誤錦帳春風》,就算謝媒罷,不知你願意不願意?”嫣娘笑著說:“情願,情願。”
到了晚上,富春叫麼鳳吹簫。吹到三更,一時下起雨來,夜深頗覺寒了。富春叫丫頭將麼鳳送到所所去住,他又坐了一時,也睡了。睡到五更,忽覺身上發熱。不知是病不是病?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香消 月圓
話說富春身上發熱,到了第二日,果然就大病起來了。
嫣娘忙著請了郎中來診了脈,卻是受了風寒。用了藥、服了數劑,總未見效。嫣娘又請了一個郎中來看了脈說:“病轉少陰,頗覺沉重。”又服了幾劑亦未見效。鄭氏一日數次來看,嫣娘同宜人幾個時時守著,更是不必說了。一連病了半月,起先總是昏昏沉沉睡著不應,許老太太、許老爺、許太太都是天天來看,也無非忙著請醫問卜,總是不見少減。
到了二十日以外,一日,嫣娘同宜人幾個旁邊守著、望著他,忽見富春睜開眼向嫣娘點點頭,嫣娘在床沿坐著,又向前一挪,靠近問他說:“心裡如何?”又著手去摸摸他的頭,富春一手拉住嫣孃的手,微微嘆了兩聲,悲悲切切,有欲泣之狀,卻又無淚;又使著力氣慢慢地說:“是我誤了你了。”嫣娘聽著,慟不可言,柔腸寸斷,又不敢遽然放聲,恐病人添了傷心。富春又說:“我去後,宜人是不錯的,你當另加青盼,諸人亦非樗櫟,你惜花的工夫亦不可太省了。”
說著覺氣不接,喘了一時,宜人幾個說:“奶奶靜養靜養罷,莫煩心了。”富春又把眼一睜,喘著氣說:“再想在荷花亭上看花,同你們吃酒。”說著,望著宜人、阿粲說:“聽你兩個彈琴。”又望著麼鳳說:“聽你吹簫,再不能了。”說著又喘了幾口氣。嫣娘說:“莫說罷,太勞神了,歇歇罷!”富春喘著說:“我死。”說到這裡,那氣又接不上來,嫣娘、宜人幾個聽著真是心如芒刺,只是噙著淚不敢下落,這無聲之泣更甚於有聲了。富春又喘了一時,說:“我死後,你家雖是有餘,但我乃幼喪,不可太費,有違於理,外人也是笑話你的。”說著又喘了幾口氣,又向著宜人說:“你們幾個好好服事爺罷。爺之有不精明處,你們要放明白些,總要到喜歡處不可忘了煩惱,‘發乎情,止乎禮’,這就是我們閨閣中的淑女了。”說著氣又不接,捱了一時,又向嫣娘說:“婆婆面前我未得盡一日之孝,我更是罪人了。”說著氣喘的就了不得,又使著力氣向嫣娘說:“你莫要想我了。”一句將完,喉中格然一聲,就花落香散了。嫣娘抱頭大哭,宜人幾個也是哭的死去活來。丫頭連忙去告於鄭氏,鄭氏聽著腿都軟了,四個丫頭扶著來到明月清風廬,一路“心肝的”、“兒的”哭了來,進了裡間就大哭一場,又叫丫頭們將嫣娘扶過來,說:“他是才絕氣的人,不可太挨近了。”鄭氏就忙著叫丫頭去叫家人向許老爺那邊通知,又叫丫頭去叫李立辦後事。一時李立著人將棺木抬進來,這棺木是五百銀子買的,鄭氏、嫣娘看著卻也如意。一時許老太太、許老爺、許太太俱來了,不免又是大哭起來。一時入了殮,箝了口,許老太太、許太太又哭了一場去了。鄭氏叫嫣娘留著許老爺商議如何開弔,如何誦經,如何設祭,許老爺說:“這些事你自己酌量,莫說我止此女,你就過於豐費了。”又說:“我若在這裡看著,卻叫我太傷心了,不如我回去,著我繼子來祭奠他罷。”說畢,又哭了一會,就回去了。嫣娘同宜人幾個天天的哭是不必說的。到了七日,李立領著家人先幾日將各處庭房、書房以及園內孝棚等物俱以辦齊,因是幼喪,不用白布,俱用白綾、碧色綢緞結綵鋪設。這七日一連三天各處親戚祭奠,至僧道誦經禮懺一番舉動是不必說了。七日這晚上是大祭,嫣娘說:“不必作樂,只我領著宜人、阿粲、娉婷、雁奴、娟、、關、窈、麼鳳哭奠哭奠,儘儘心,倒比他們吹吹打打的好些。”到了晚上,嫣娘穿著素服,宜人幾個俱穿著孝服,嫣娘叫他們親自捧帛上菜點酒,嫣娘到靈前拜了兩拜,跪下拈了三柱香,叫拿筆硯來,就跪在靈前以淚研墨,作了一篇祭文,是五言長排,作畢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