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瀅只頓了那麼半刻,立刻就把腳落了地,也躬身行起禮來:“參見小侯爺。”
程筠將冊子合上,薄唇微微一揚,緩聲道:“你是?”
到了眼下,徐瀅也只能硬著頭皮把謊撒到底了,“在下徐鏞,奉小王爺的命令過來取兩本書。”目光順便往那冊子封皮上睃了睃,果不其然,正是方才帳房們送進來的禮金冊子。
“小王爺麼?他要看書?”程筠臉上有了興味,“他要看什麼書?”
“也沒有交代什麼書,只說今兒人太嘈雜了,著小的隨便取兩本書給他解解悶。”
徐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騙人最主要的是心夠定,心定了假的也能成真了。面前這人既然能提到宋澈時神態輕鬆,八成與他關係極好。她微笑抬了頭,接著又道:“既然小侯爺在,不如就請小侯爺挑兩本。”
程筠笑了下,說道:“他既然讓你來拿書,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這兩日我的腿疾犯了麼?”
徐瀅又是一頓。看往他身旁炕桌,只見上方果然擺了只藥碗。
他腿疾犯了,那就不能起身。不能起身,她又如何拿到那冊子?
“怎麼了?”程筠望著她呆怔的臉,顯得愈發有趣,“很意外麼?”
徐瀅連忙笑道:“哪裡,只是想起小王爺真沒曾跟我提起。”
正說著,門外又傳了輕輕地說話聲,而且越走越近,徐瀅與他都往外看過去,只見進來的是對少男少女,男的著錦袍束珠冠,高大英挺,而女的纖瘦身段,翠色衣裙,一頭烏髮披垂在後,曼妙多姿,楚楚動人。
“徐鏞?!”
那男子甫進門,立刻抬頭往徐鏞望來,目光裡帶著濃濃的意外和納悶。
徐鏞可沒想到會在這裡撞上熟人。
徐家雖然也算高門大戶,但是三房又算得什麼?徐少川早就過世了,徐鏞和徐瀅必然極少出席這些宴會場合。翼北侯身為後戚,身份高貴,今兒來的登門的必然非富即貴,若說在這裡遇見徐少澤那一輩的人倒還情有可原,可面前這男子雖則出身錦繡卻分明並未入仕。
徐瀅不知該怎麼稱呼,而劉霽自打跟程筠請了安之後便就退出了門外。
“你們認識?”程筠挑眉望著他。
旁邊的少女卻微訝道:“徐鏞?你不是摔傷腳了嗎?”
徐瀅聽到這話更是背脊發涼了。她強笑道:“已經好了。”並不敢多說,她連對方身份都不清楚。不過,徐鏞摔傷的事情只有徐家府里人才知道,這少女怎麼會知道他摔了?再想想能到這裡來赴宴的小姐,長房兩位姑娘雖也有可能過來,但卻不見得有資格在程家小侯爺面前如此隨意。
再想了想,心下就瞭然了,從容與這少女一笑,說道:“表姑孃的病,好了不曾?”
除了馮閣老的孫女,還有誰會在面前這二位跟前這麼有臉面呢?
馮清秋卻是一訝,狐疑地盯著她看起來,末了又笑:“你今日如何這般斯文客氣?你又怎麼在這兒?”
旁邊的男子低清了清嗓子,提醒她:“秋妹妹不知道麼?他如今在端親王手下任職。”
馮清秋恍然,又笑著衝徐瀅點點頭。
程筠笑道:“原來是你們的親戚,這就難怪了。”又指著榻下繡墩兒,“都坐吧。”
那男子聽到這親戚二字,眉頭倏地擰了擰,看了眼徐瀅,眼裡有嫌惡一閃而過。
徐瀅就納悶了,徐鏞也不過就是無趣了點,怎麼就令得面前這位心生嫌惡了?
但她既有任務要完成,自然得留下來了。
她挑選了程筠的右下首坐下,面前榻沿上擺的就是那幾本禮金簿子。
這時候馮清秋說道:“說到徐鏞傷腿的事兒,筠哥哥的腿疾可好些了?今日外頭少了你,總覺得好生無趣。我可是許久都不見筠哥哥吹笛子聽了。”少女的目光清澈又泛著光采,像是夜幕裡晶亮的星辰,令人難以移目。
她隔壁的男子卻凝眉望著她,目光裡也似含著千山萬水。
他們三個人這麼樣眉來眼去,徐瀅立刻就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原來馮清秋此來是為了程筠,難怪會那麼重視這場宴會了。
垂頭端了茶在手,假裝看不見,輕抿一口茶。
程筠忽然指了指左下首坐著的男子,與馮清秋道:“說到吹笛子,崔嘉的笛子吹的比我好些,你有空不如去廣威伯府聽。”
崔嘉?
徐瀅望著對面,一口茶噗地噴出來,堪堪噴了她的未婚夫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