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腹脹如牛的巴克夏母豬臨產了,鳳子魁一直守候在豬舍裡。鳳子魁就蹲在母豬身邊,豬舍裡點燃著一盞油燈,一團血汙已露出了端倪,間隔不到幾分鐘,隨著一團團血汙裹挾著,十二隻豬崽已全部落地。鳳子魁把那豬崽拽離沉重的大母豬腹體,以免被壓死。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電光在那聲悶響的餘音中凌空閃出,隨著就是一陣狂風,豬舍的油燈被狂風吹滅,鳳子魁護著豬崽,雙眼死死盯著天空。一片雨珠裹挾著冰雹急不可耐地飛速而下,冰雹始如玉米粒,不久又如蛋黃大小,來勢兇猛地砸了下來,黑沉沉的空中攪著雷霆閃電風雨交加,漫天降落白茫茫一片雞蛋黃大的冰雹,這讓鳳子魁膽戰心驚,把幾個豬崽擁在自己懷裡。
早晨起來,鳳凰村人們驚呆了,他們被村莊一半被砸一半完好無損所震懾。人們踩�NFDA5�著冰雹的殘骸走在田裡,眼裡噙著淚花。春天的冰雹比秋夏的更兇猛無情,帶給人們的是巨大的災難。
荒陌處,那塊塊蔥鬱的禾苗和草茸還沒來得及長成就被這一張白色的大嘴折損吞噬了。那狂躁一時的冰雹失去了落下時的兇殘,乖乖匍匐在地上任陽光和土地吞噬。人們很快甦醒過來,八個生產隊的隊長和鳳子魁一樣派出人奔赴遠近大集小集購買山藥秧,這種毀苗搶種幾乎就是一切重新開始,還有許多節氣時令需要換種茬口。多種因素攪在一起,人們從天不明到天黑得看不見了還泡在田裡,幾天下來,人人幾乎被扒掉了一層皮。鳳子魁病了。他蜷在棉被裡直顫抖。這種高燒的急症被這裡人們稱之為羊毛疔。鳳子魁媳婦王翠花快生孩子了,腆著大肚子,叫來了鳳子翔娘。鳳子翔娘用做被子的兩寸多長的鐵針在鳳子魁前胸後背一針一針的剔挑,果然挑出了許多潔白纖細的〃羊毛〃。鳳子魁感覺好了許多,兩眼直愣愣地盯著房頂。
這時候,鳳凰街公社革委會主任李吉慶和馬勝有走進了屋,鳳子魁覺得納悶,公社革委會主任從來沒到過他的家,就是馬勝有一年也來不了一兩次,他二人來莫非出了什麼事?鳳子魁想到此掙扎著從炕上坐起來,忙讓座,讓媳婦王翠花倒水。
兩人問候了鳳子魁的病情,李吉慶淡淡地笑了,從衣袋裡拿出一盒崗南牌香菸,抽出兩根,遞給馬勝有和鳳子魁,開門見山地說:〃前天我在地區參加了'農業學大寨'工作會議,昨天我們縣革委就地區的會議精神又專門進行研究,按照地區和我們縣革委會指示精神,我們全縣二十九個公社每個公社都要建立一座磷肥廠和農業機械廠,昨晚公社革委會研究決定,廠址就選在你們八隊公路南邊那塊地上。為了便利全公社人民看病,原來的公社衛生院也搬到公路南邊,這樣磷肥廠、農業機械廠和公社衛生院一塊施工,全部投資要八十萬元,佔地總共三十八畝。〃李吉慶一口氣把話說完,當然他的口氣完全是指示或者命令式的。鳳子魁一聽傻了,要佔地三十八畝,這可不是個小數,他說:〃李主任,這一畝地給多少錢?〃李吉慶呷了一口水,哈哈大笑:〃給錢?公社哪裡來的錢?建磷肥廠、農業機械廠、衛生院的錢也要分到各村攤派。〃鳳子魁一聽急了:〃李主任、馬主任,這地可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啊,前天剛下了雹子,把玉米、小麥砸了個精光,我們隊東借西借弄了點錢買的山藥秧,剛剛栽上,這又要毀了建廠,社員們不幹!〃李吉慶掐滅手中的煙,臉色拉了下來:〃鳳子魁同志,我們要放遠眼光看世界,不能只看到你們八隊那三十八畝地。你們也學習這麼多年了,可別忘了個人服從組織,少數服從多數啊,這也是立場和思想問題。〃鳳子魁激動地站了起來:〃李主任,這個道理俺全懂,你聽我算算賬,我們隊在全村最小,總共只有二十三戶,一百二十六人,有土地一百二十九畝,公社一下子就佔去我們八隊三十八畝地。每個人平均剛剛七分地,那社員們還怎麼吃飯,老百姓可是全憑土裡刨食,沒了地,可怎麼活啊!再說了,一下子就佔三十八畝地,也太多了,李主任,把這些地分攤到幾個生產隊,這裡建一個,那裡建一個,負擔不就輕了嗎?〃李吉慶笑吟吟地道:〃鳳子魁呀鳳子魁,要不你咋只能當個生產隊的隊長,看問題就是小家子氣。你想想,一個一百多人的磷肥廠,一個八十多人的農業機械廠,再建一個像樣的公社衛生院,這三個單位一字排開,連成一片,這叫規模,這叫氣派。其二,你們隊這塊地距公社大院不足一百五十米,在管理這些公社企業時,也考慮了方便,這也是佔你們八隊土地的另一個原因。〃鳳子魁已無路可退,他心裡憋得難受,顯得手足無措,喉嚨裡咕噥著奇怪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佔三十八畝地可不是一個小事,都牽涉著每一戶每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