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受損,或癱瘓,或其他不可知損傷,我們也概不負責。可以嗎?”
醫生如同電子音般冰冷的聲音穿透過許末城的耳朵,他看著天花板上有些刺目的燈光,那一瞬間,也為那未知的可能所恐懼著。
怎麼能不怕呢?這並不是痛苦究竟有多大的問題,而是手術過後,他究竟還能不能活著,還完不完整健不健全的問題。所以,他此刻由衷地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害怕,害怕再也不能回去了,再也不能見到那個人。
他害怕什麼都沒有做到,就死在這張可笑的手術檯上。
但是這樣的害怕也僅僅只有一瞬,那一瞬過後,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那個開口說話的醫生便朝同伴點了點頭,摁下了手術檯旁的一個按鈕,幾個金屬扣便從手術檯四周的縫隙裡彈出,發出幾聲清脆的響聲,扣住許末城的四肢,將他牢牢扣在手術檯上。
藥物,開始注射了。周靜看著那一管管顏色各異的藥劑,以不同的順序、用量混合在一起,又注射進許末城的身體,心中緊張得像擂鼓一樣。她忍不住握住了許末城的手,就像安慰小時候生病的秦堯一樣,希望能給他以某種支援。可是沒出幾分鐘,從手掌出傳來的劇烈疼痛就讓她剎那間色變。
“啊——”慘痛,劇烈的疼痛如海洋裡的怒濤一般狠狠地拍向許末城,他感覺此刻自己就像是一朵無根的浮萍一般,在痛苦的海洋的飄搖著。
被海浪拍打向岸邊是怎樣一種感覺?被千萬根針同時刺進血肉是怎樣一種感覺?只不過一會兒,許末城緊咬的牙關裡就滲出了鮮血,他本能地掙扎著,手腳卻被金屬扣牢牢扣著,只能勒出青紫的痕跡,或者磨破血肉。
一波又一波的汗沾溼了他的衣服,許末城此刻的臉已經猙獰得可怖。周靜的手被許末城的蠻力握得幾乎沒有了知覺,可她全然不在乎,只擔心許末城擔心地無以復加。她聽著許末城越來越痛苦的嘶吼聲,心如刀割,卻什麼都不能做。
漫長的半個小時過去,周靜只覺得她的所有感官都已經開始麻痺,只緊張地盯著許末城,唯恐他有失。而許末城,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全身都被汗水溼透,呼吸不穩,就連嘶吼聲都變得沙啞。
“阿堯……”忽然,一滴血淚順著許末城的眼角淌下,周靜一驚,湊近了,才聽見他喊著的名字。
他在喊‘阿堯’。聽見這個名字,周靜一瞬間便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也想起了她的公公秦書文。她還在黑羅的時候,秦書文就曾跟他說過——請你成全他們吧。
周靜那時沒有說話,儘管她也把許末城當做自己的半個兒子看,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他跟秦堯在一起。直到她看到許末城義無反顧地跑進那片火海,直到她現在看到許末城如此痛苦地躺在這裡。
一個人究竟要愛到什麼程度,才能變得這麼傻呢?究竟要經受多大的考驗,這對滿身是傷的人,才能真正平靜地生活在一起?
他們明明是相愛的,曾經一同走過生死,曾經互相守望,甚至於林海再怎麼精心籌備的計謀,都沒有讓他們之間產生一點點的誤會。可是命運,還是將他們生生剝離,為什麼?以一種最殘忍的方式,將他們相隔在星際海的兩端。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上一代的恩怨,一定要由他們來承擔?這明明,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錯!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擦去許末城額上的汗水,眼淚終於不可遏制地奪眶而出。
此時,最後一管藥水正好開始注射,許末城整個人都是一抽搐,嘴裡發出的聲音被痛苦擊打地支離破碎,他張著嘴,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四肢無力地沒有了反應,活像一個斷裂了骨節的木偶。
“不好了!瞳孔擴大,他的意識開始渙散了!”剛剛那個醫生臉色大變,眼角一瞥旁邊的資料記錄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們都預估錯了!這痛苦值哪裡是常人難以承受?!簡直……簡直就不該給他做這個手術!這跟行刑有什麼區別?!
幾個醫生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駭然,而後又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許末城。他們都不明白,這個人剛剛是怎麼挺過來的。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即使不做這個手術,他也根本沒有性命之憂,他卻還要義無反顧地躺在這裡,接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可現在,誰都沒辦法救他了。
☆、你是我眼中的風景
看著許末城眼裡那抹急速擴散開來的死灰色,周靜大驚,急得大腦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