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第二天早晨我看到了便籤背面的賬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斯內普開始和我抱怨伊路米的種種過分行為,而我也開始告訴他我遇到的各種問題,然後我們在小小的寢室裡為這些說出去會把格蘭分多們嚇死的話題一起哈哈大笑。
太多事情我不能和別人說起,納西莎很可靠,但她會被我做過的事情嚇死;斯萊特林的學生很出眾,但再狡猾老練他們仍然只是孩子,看不到也不理解我掙扎其中的黑暗面。事實上,在同齡人里斯內普是我唯一的傾訴物件,而他經歷的種種“磨練”,呃,讓我些微地改善了心理平衡……
我們在各自的黑暗裡掙扎著,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我知道斯內普在凝視著什麼。我不贊成,但由於我對黑魔王的執念,我也沒有資格說什麼。斯內普這種性格註定會為夢想頭破血流,區別只在於為了什麼,或者說那個人是誰。
一個人就是全世界?
我不知道被斯內普這種人全身心凝視著是什麼感覺,但我會羨慕,以及無來由的遺憾。我的人生被黑暗主人和伊路米拉扯變形,但我仍然是個馬爾福,繼承的不僅是姓氏還包括婚姻——納西莎會是個出色的女主人,而馬爾福的家規裡包括對配偶的忠貞。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開始注意斯內普微笑的樣子,當他真心快樂時整個線條都變得柔和,黑色的眼睛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帶上一絲溫柔。只有他笑起來的時候,我才會恍然發現他也不過是個孩子,即使經歷著怎樣複雜扭曲的生活,所渴望的也不過是很少、很廉價的幸福快樂。
斯內普其實很簡單,雖然是同樣要命的生活,但他所面對的黑暗比我的單純得多,這縱容著他的真實。
——如果他的老師不是伊路米,我想我會嫉妒他,但既然是,我選擇同情……
終於有一天我畢業了,來不及為離開霍格沃茨若有所失就陷入了一個又一個讓人發狂的任務中,繼續為馬爾福家竭盡忠誠、為黑魔王奉獻生命,和納西莎的婚事也隨著我聲望節節上升提上了日程。
——再沒有廉價的藥劑瓶等在枕邊,我書櫃裡隨時備著一打精裝安神魔藥,價格公道,效果卻沒有斯內普提供的那麼好。
某個夜晚,父親端著一杯紅酒突然說:
“如果不是納西莎表現出色,西弗勒斯·斯內普也會是你合適的配偶。”
呃?男巫可以有後代,但西弗勒斯?那個貧民窟出來的混血巫師?
“他不是吸血鬼。”我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否決這個荒謬的話題。
“但他和古血族的關係很好,受到黑魔王的讚賞,同時他老師的勢力也不小,”父親看著我,目光中帶著某種我不瞭解的洞悉,“而且普林斯家族歷史悠久。”
但你已經訂婚。
我困難地嚥下父親沒說出口的話,原來他已如此出色,原來他已夠資格做馬爾福家家主的配偶……
——我從來,從來沒到想過。
我愛他嗎?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某種東西從我指尖滑過,在我意識到它存在之前。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殺人的夜晚,我滿身狼狽,在宿舍裡不停顫抖,不知道自己恐慌著什麼。那個黑髮少年無聲拉開床簾,把一杯熱巧克力塞進我手裡,目光彷彿洞悉一切,但他只是平靜地說:喝了它。
……
我不記得自己都歇斯底里地說了什麼,早上醒來,他靜靜地坐在我身旁,而手還被我緊緊握著,蒼白的面板下血液的流動清晰鮮活。
我尷尬於自己的失態,而他只是給了我份賬單,什麼都沒再說。
從今以後,握著我的手、陪我度過所有恐懼迷惘的人,不再會是他。
斯內普出席了我的婚禮,即使是最好朋友的婚禮上他仍然是一付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只有在那雙稍稍柔和的眼睛裡能看到些許祝福,讓我確定他不會在下一刻拿出魔杖大殺四方——天知道小天狼星·布萊克怎麼會想到參加我的婚禮。
“西弗勒斯,願意做我繼承人的教父嗎?”
我問道,而他冷哼了一聲,高傲地挑挑眉:
“當然。”
我大笑了起來,在他不解的鄙視目光中笑得幾乎抽搐,直到納西莎毫不留情地用一杯摻雜了鎮定魔藥的紅酒制止了我的失禮。
西弗勒斯,就是這樣了,你是我繼承人的教父,而我是你忠誠不渝的朋友。我會祝福你得到渴望的一切,即使,我再也沒辦法站在你身邊。
第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