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大慰慈懷,不自覺浮起了笑容,“袁世凱,”
慈禧太后問道:“你打算怎麼樣動用呢?”
“臣目前還不敢說。皇太后、皇上回鑾以後,重新整理庶政,百廢待舉,用款必多,當然要先顧到部庫。”
聽這一說,連皇帝都動容了。自從親政以來,十來年召見過的督撫,不知多少,提到“錢”之一字,無不哭窮,富庶省分最好自己收,自己用,貧瘠省分則最好朝廷有嚴旨,規定確數,督飭他省接濟,從沒有一個人顧到部庫。所以聽見袁世凱這樣說法,不免有耳目一新之感。
皇帝如此,他人可知!慈禧太后連聲誇讚:“好!好!你能這樣存心,才真是顧大局的人。朝廷自然很為難,不過也不會不顧到各省。提撥各省賑捐這件事,部里正在擬章程,最多也不過提個三、五成。你那裡既然已經收起兩百多萬銀子,自己也很可以辦一兩件大事。”
“是!”袁世凱這才說到他想說的話:“直隸幅員遼闊,大亂之後,門戶洞開,臣打算先招募精壯,練成一支得力的隊伍,分佈鎮扎,守住了各處要緊的地方,然後淘汰冗弱,才不至於引起變故。這筆練新軍的經費,分年籌措,目前打算從賑捐中提一筆支用。是否可行,請皇太后、皇上的旨。”
“可以!可以!”慈禧太后說:“你跟榮祿去商量。”
接著,慈禧太后又細問他以前在小站練兵,以及在山東剿拳匪的情形。袁世凱詳於前而略於後,因為雖說義和團那套裝神弄鬼的伎倆,慈禧太后早已識破,但畢竟亦受過愚,聽在心裡,不是滋味,故而以少說為妙。
“你手下可有好的人才?”慈禧太后問道:“想來練兵總有幫手?”
“幫臣綜理營務的,是編修徐世昌。他的見識,才幹都是好的。”
“編修?”慈禧太后詫異,“是翰林嗎?”
編修當然是翰林。但翰林有紅有黑,大不相同,第一等的入值南書房,是真正的所謂“天子文學侍從之臣”,第二等的選入講幄,加日講起注官銜,例得專折言事;第三等的,三兩年總能派到一趟差使,譬如國史館、實錄館的文字之役等等。當然,翰林必應“考差”,不然不但出不了頭,而且日子都會混不下去。
徐世昌就是個不入流的黑翰林,凡應考差,必定落選,從未點過考官,所以慈禧太后不知其人,而皇帝是知道的。
“徐世昌是光緒十二年丙戌的翰林。”他為慈禧太后作說明:“跟陳夔龍一榜的。筆下不怎麼樣,從未派過差使。”
慈禧太后點點頭,又問袁世凱:“徐世昌是什麼時候到你營裡的?”
“臣在小站練兵的時候。”
慈禧太后心想,其時的袁世凱還只是直隸臬司。翰林的身分尊貴,非有特別的緣故,疆臣不準奏調翰林,當然,翰林自願相就,亦無不可。但愛惜羽毛的翰林,入疆臣幕府,必須府主是名督撫,而又為翰苑前輩,如曾國藩、胡林翼、沈葆楨、丁寶楨、李鴻章之流,方肯降心相從。袁世凱官不過臬司,出身雖是世家,但連學都不曾進過,徐世昌肯委屈如此,或者別有原因,其人無足深談了。
於是慈禧太后問到另一個人,“你保的津海關道唐紹儀,想來是洋務上的一把好手?”
“是!”袁世凱答說:“他是故爵臣曾國藩第一批選派赴美的幼童,從小生長在美國,對洋人的政務、風俗、習性,十分熟悉。臣奉派到北洋,與洋人的交涉甚多,故而奏請以唐紹儀署理津海關道,已蒙恩準。以唐紹儀的實心任事,必不至於辜恩溺職。”
“你要叫他格外出力才好。”慈禧太后說:“他既然從小由朝廷派到美國,完全是國家培植的人才,與別的人可不一樣。”
“是!”袁世凱答說:“臣一定剴切曉諭。”
問到迎鑾的情形,袁世凱靈機一動,想到一件事。他從保定動身南來時,唐紹儀正由北京到保定,談到駐京各國公使,曾有一件照會致送外務部,說是兩宮從正定府乘火車進京,隨扈王公大臣、文武官員座車,以及裝執行李的車廂,共需二百輛之多,已抽調齊全,點交鐵路局道員孫鍾祥。至於兩宮到京的確期,請外務部先期告知,以便各國公使在京準備迎接。此事必為慈禧太后所樂聞,不管外務部曾否奏報,這時候不妨再提一提。
於是,等將迎鑾的部署,由此地談到正定,該換火車時,乘機說道:“皇太后、皇上所御花車,由督辦鐵路的盛宣懷預備,其餘扈從人等座車、行李車,共需車廂兩百節,臣已督飭唐紹儀向各國公使交涉,調撥齊全。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