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子從懷袖中取出那份她親手起草的保舉八爺為儲君的摺子,雙手遞到四爺跟前。四爺接了,略掃了一眼便放下了,“這是你起草的?日後老八登基,你們二位就是股肱之臣。想必二位是要大富大貴了,放著將來的聖上不求,跑來磕我的頭做甚?磕錯了頭可不是好玩的!”
何焯剛想解釋,卻給何夫子一把攔了下來,“四爺,當此時機,您老就莫要再試探我和何焯了。”
她指著那份她親書的摺子告訴他:“四爺,這份摺子若是一個人遞給聖上,倒也還妥當,一旦一百多個朝中重臣聯名保奏,這必是一場大禍。或許萬歲爺會看在金口玉言的分上,法不責眾,但這當頭起草之人的罪責是再免不了。說句不敬的,有朝一日,一旦您登上大寶,又怎麼會放過八爺的黨羽。”
“放肆!”四爺猛擊桌子,怒不可揭,“妄議儲位、揣摩聖意,那是滅族之罪,來人啊,馬上把她給我拖出去,交宗人府發落。”
四爺是發了話,卻不見身邊的人動彈。何夫子微嘆了口氣,她是當真厭倦了這些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四爺,您先好好看看這摺子上的字跡,您不覺得熟悉嗎?”
四爺依她之意,端詳了半晌那摺子,終於蹙眉發話:“這……這怎麼好似老八的字?”
“我勤練數載,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這一手能起到作用。”此當最最關鍵之時了,“四爺,您不妨找個中立之人,將這道擬訂的摺子事先呈奏給聖上,他日一旦八爺黨將那份聯名保奏的摺子遞到聖上面前,您猜——結局如何?”
若康熙爺認定是老八起草了這份摺子,讓朝中重臣聯名,那這結黨謀私一罪可就釘實了。
四爺一怔,萬料不到這包衣奴才竟有此謀劃,其心不可謂不毒也。然,這正是他所求的。如今放眼朝中,可以與之爭奪儲位的惟有老八、老十四。一舉除去八爺黨,對他來說,比一舉拿下儲位更重要。
二阿哥曾是穩當當的太子爺,可到底還是被拉下了,這當中老八沒少使絆子。就算現今讓自己坐上了太子位,也難保他日不會被老八再拽下來。
而且綜觀老爺子這些日子以來話裡話外的意思,這保舉儲君是假,查詢朋黨倒是真。四爺他正愁找不到機會、證據落實這夥八爺黨,沒想到老八自己倒動了起來,若再添上何夫子給的這樁證據,真可謂天助他愛新覺羅·胤?。
他收下了何夫子給的這件秘器,然他並不覺得這夠達成交換的條件,“這道摺子你雖是給我了,卻是為了幫何焯脫罪。”顯然,他並不承何夫子這份情。
何夫子早就料到,何焯還好說,不過是一介文人書生,放便放了。可四爺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她知道的太多了。放走了她,四爺打心裡不放心哪!
她背過身去,從貼身的衣襟裡解下了一塊白絹,拿捏在手裡,她知道這是該交出去的時候了。
“四爺,您還記得我是怎麼到您府上的嗎?”
“記得。”
如何會不記得呢?
第9章(1)
那年冬,瑞雪紛飛。
管事的領了一個丫頭進府,說是包衣何老三家的。照例這樣的奴才進府是用不著領給四爺瞧的,管事的領著那丫頭繞過正堂往後面去了。
隔著遠遠的道,在那雪花搖曳的場院裡,她高聲向他喊道:“是八爺派我來的。”
沒有任何掩飾,她的聲音刺進他的耳朵裡,他知道,他們勢必得面對面詳談一番了。
依照他的性子,是絕對不會信她的。
一個小小年紀的奴才,又是個丫頭,老八派她到府裡來做什麼?那當口,在眾兄弟中排行老四的胤?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和老八爭天下。
他不像大阿哥,雖非嫡出,卻是長子;他不像二阿哥,皇后所出,生來就是太子命;他不像三哥,滿腹經綸;他也不像老八,深受皇上喜愛,又得老臣讚譽——他是老四,生母出身平平,又不受皇阿瑪寵愛,自己的性子也不討喜。
他選擇行人臣之道,支援太子,輔佐日後的皇上。
他既無野心,也無顧及,遂無不可告人之處,他不懂老八好端端的派個丫頭到府裡做什麼。
“太子爺淫亂後宮,八爺認為自己有可乘之機,縱觀諸位皇子,他以為太子爺倒臺後,日後堪與他一爭儲位的,四爺您算一個——所以,他早早地安排下了。”
太子淫亂後宮?
這是天大的秘密,即便是他這個輔佐太子的親弟弟也只是從諸多旁證中隱約猜到一二,她一個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