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看見毓慶宮方向跑來了一名太監,半路上跟人交頭接耳。
還沒出宮門呢,訊息就傳回來了。
汪氏在宮裡耳目靈通,上前幾步來,只走在顧懷袖的身邊,便道:“太子一出事,被圈禁在上駟院外頭,毓慶宮裡便是越發沒了規矩。宮女們不幫著主子撿扇子,反倒讓主子下去撿,平白沒了個人,真是造孽。”
“主子?”
顧懷袖故作不知。
汪氏道:“前幾年沒了阿哥的那個,林佳氏吧?失足落水……咳,瞧我又開始多嘴了。真不知道這事情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這句話就是在試探顧懷袖了,顧懷袖握著汪氏的手,笑吟吟地,她手也暖和,被手爐給溫著,一直不冷:“剛秋天呢。”
汪氏抬頭望著她,過了許久才慢慢笑出來。
“是啊,現在才秋天呢。”
才過了重陽沒多久,秋天過了還有冬天,最冷的時候還沒到。
一路出了宮門,顧懷袖回望了巍峨的宮殿一眼。
琉璃瓦硃紅牆,掩映著燈火萬千,熱鬧過後,這些燈火很快就要被壓滅在這種沉沉的黑暗裡。
她只垂首低眉地一彎唇,出來了,便在上駟院前面不遠處看到了張廷玉。
張廷玉出來得略早一些,就在外頭等她,一看見她披風裡頭簡約又鮮豔的白底紅繡衣裳,便知她也回來了。
“怎的站在風口上?你也真不怕自己吹涼了。”
顧懷袖走過去,便與他握住了手,兩個人捱得很近。
張廷玉看她手道:“聽說你被貓給撓了?”
“也不知是哪個宮裡的貓,煩人得緊。”顧懷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只道,“宮裡擦過藥膏了,回去再擦一回吧。”
瞧了一眼她傷口,張廷玉用手指指腹壓了壓,眼底微光閃爍,道:“一會子爺親手幫你擦藥,肯定比小太監小宮女的活計好。”
他似乎還惦記著當初顧懷袖給他揉手時候的模樣。
兩個人就靠著馬車邊對視,彼此眼底都是暖意融融。
張廷玉扶著顧懷袖先上車,自己手一撐就想要上來,不過手掌方要落下,便瞥見了外頭快步跑過來的阿德。
阿德手裡捧了一封信,臉上表情帶了些悽惶。
人已經在車上,顧懷袖將這場面收入了眼底,心裡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種預感像是一隻巨手,攫住了她心臟,幾乎連呼吸都停止。
張廷玉看了站在馬車旁邊,看了信封一眼,拆信的時候似乎有些手抖。
他看了信很久,眨著眼,似乎想忍住什麼東西,閃爍不定之間,竟然連渾身都發抖起來。
“二爺,二爺……”
阿德之前看見信就知道不好,可沒想到他的想法應驗了。
這不是吉信,是凶信。
張廷玉扶了一把車轅,只對顧懷袖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再進宮見皇上一回,阿德在這裡守著。”
說完,他轉身便朝著宮門而去。
半路上有同僚叫他:“張大人,還有半個時辰就要下鑰了,你幹什麼去呀?”
張廷玉沒有回答,只在走動之間,逐漸地平靜下來。
他入宮,去見皇帝,該丁憂了。
顧懷袖讓阿德把信撿起來,遞到自己手上,只看了一眼,她便幾乎眼前一黑。
怎麼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去年見面都還好好的……
一時之間,連顧懷袖都要差點從車前摔下來。
她望著已經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的宮門口,頭一回有一種暗無天日的錯覺生出來。
吳氏去世,張英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