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似曾相識的記憶,頓時出現在裴凌的腦海之中。
山峰!
一座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卻插滿無數飛劍的孤峰,矗立在茫茫雲海之間,其不算高大,然而無數劍意交織升騰,直衝雲霄。
他穿著樣式簡單的袍衫,足踏芒鞋,艱難的行走在孤峰之中。
袍衫的質地原本極耐磨損,此刻卻遍佈劍痕,千瘡百孔,幾近襤褸,連帶衣下的血肉也被切割出道道傷口,鮮血淋漓,束髮的竹冠早已跌落,長髮披散,形容狼狽,痛楚從全身上下傳來。
每走一步,都有血漬灑落。
回看孤峰之下,鮮血逶迤,不知幾何。
裴凌感到自己虛弱到極點,也疲憊到極點,除卻勞累與傷勢之外,這座孤峰之上,無數長劍,散發出磅礴的劍意,無時無刻不在威壓著他、驅逐著他、挑釁著他……
每一刻,他都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下一步再也無法邁出,似乎用盡了所有的意志與力氣,才能踏下下一步。
痛苦、孤寂、絕望、寒冷……裴凌很快陷入一片木然,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清越的劍鳴恍若黑夜之中的閃電,劃開了他渾渾噩噩的意識。
他下意識的抬手,一道清光從遠處激射而至,宛如游魚一般,繞著他手臂靈巧的盤旋了一圈,伴隨著一聲嗡鳴,輕輕一躍,化作一柄光華湛湛、如霜如月的飛劍。
飛劍森寒,鋒芒凜冽,彷彿能夠斬風斷水、破開一切阻礙,卻與他渾然一體,似水乳-交融,無分彼此。。
裴凌一把抓住劍柄,只覺得所有一切艱難困苦、一切痛楚危險,均如積雪遇陽,再無分毫分量,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實與歡喜。
緊接著,眼前場景一轉,裴凌又看到,自己揹負長劍,踏空而立,不遠處,五名白袍金冠的修士呈扇形攔住了去路。
這些修士通身氣息陰邪森冷,裝束華貴,此刻,眼眸之中,滿是貪婪的望向他背後的長劍:“天生萬物,唯人最貴!”
“這劍靈氣息純淨,靈性極高,今日既然遇見,合該為我教所用。”
“寒黯劍宗倒行逆施,自甘下賤,竟以人族之尊,盤涯界九大宗門之一,與區區劍靈同生共死,該絕!該滅!”
“殺了這劍修,將劍靈帶走!”
“殺!”
術法光華綻放,霎時間席捲而至。
“錚!”
飛劍出鞘,清鳴之中,迅速破開重重攻擊。
半晌後,劍修衣袍染血,氣息凌亂,唯雙眸依舊湛湛,與返回的飛劍寒芒彼此映襯。
“鏗!”
長劍還鞘,拂袖之際,已然遁去長空。
身後,五具無頭屍身,正緩緩倒伏,劍意凝聚不去,金冠之上鑲嵌的寶石華光閃爍數次無果,無奈的散去,歸於黯淡,屍身之中,生機徹底湮滅。
不等裴凌多想,四周煙雲般盪漾了一瞬,他看到自己輕袍緩帶,揹負長劍,行走在陡峭的山徑之上。
這座山峰位於群山之中,雲海蒼茫,靈獸迴翔,煙嵐迤邐如帶,縹緲層林間,愈增出塵之意。
裴凌大步而行,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一名紫襦粉裙、同樣揹負長劍的少女。
少女顏若舜華,杏臉桃腮,身姿纖細卻矯健,行走山徑之際,似小鹿徜徉林間,輕盈優美之中,有著無法掩飾的雀躍。
其滿頭青絲綰作雙螺髻,簪著一對攢珠海棠花,耳畔照殿紅鴉忽墜子隨著步伐微微搖晃,似為寶石所染,少女雙頰微緋,更顯唇紅齒白,眼眸明媚,她輕咬朱唇須臾,似鼓起勇氣,語聲清脆的問:“師兄,師尊上次教授的劍法,我不太懂,你能去我洞府說一說麼?”
說著,她試探性的扯住了裴凌的衣角。
裴凌看到自己步伐不停,語聲平淡道:“師尊修為高深,事務繁忙,撥冗為我等授課,你竟然未曾留影?”
少女一滯,旋即底氣不足的道:“我……我的留影不當心弄壞了。”
“弄壞?”裴凌看到,自己立時皺起眉,語氣之中,有著不悅,“如此重要之物,你為何這般不小心?”
“師兄……”少女雙手抓住他衣角,嬌軀輕扭,試圖撒嬌。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一把拂開,裴凌冷然說道:“弄壞留影還毫無悔過之意,這般輕佻,簡直有辱師門!”
“滾去後崖思過一個月。”
“待師尊下次出關,上前稟明,聽候發落!”
少女面色一僵,眼中立時有著水光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