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陛下,葉提督奏道‘倭人遽以三四萬之眾猛撲環攻’,既然倭夷勢重,大軍孤懸在外,安州,肅州,龜城,城池狹小不宜防守,朝鮮諸軍應儘早撤回國內。”
看到光緒帝的臉色微變,顯然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厲害,兵部尚書孫毓汶開口奏道:“倭夷軍馬眾多,還需從各地調兵遣將,加強鴨綠江沿岸,金州,旅順各處防禦。”
“這些事情,你們軍機處和兵部儘快拿出章程,報上來。”
光緒氣呼呼的坐下來,陰沉著臉說道:“告訴奕,讓他問問李鴻章,他們北洋這是怎麼打的仗?朕每年幾百萬兩的銀子,都餵豬了麼!”
罵了這個‘老而不死的老賊’一句,光緒的心氣才算略微和順一些。
只是那巨大的羞恥感,硬是把他那張少年時縱~欲~過度的白臉燻得通紅,在龍椅上面坐了好一會,面色才稍微正常一點。
“傳諭,電寄李鴻章:平壤接戰情形均悉,左寶貴力戰陣亡,深堪憫惻,所有此次應行賜卹議處各員,著李鴻章專摺馳奏。朝鮮眾將深入異地,苦戰連日,此次退出平壤,實因眾寡不故,雖傷亡甚多,然尚無畏葸情事;”
說到這裡,光緒滿嘴的銀牙幾乎都要咬碎,他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的嘣出來:
“加恩免其議處。”
五位大清帝國的軍機大臣,頓時都是心裡一鬆,齊聲高呼道:“陛下英明!”
津門直隸總督衙門,後花園荷花苑。
今天下午,李鴻章推掉了一切的事情,和兩個女兒,姑爺張佩綸,四人坐在池邊賞秋荷。
此時荷花早已開盡,蓮蓬裡面尚未飽滿出白嫩的果實。
不過秋風入院,浮動荷葉,卻也別有一番風致。
“中堂無需過於憂慮,雖然平壤失陷,不過大軍主力猶存;尤其是咱們北洋四支更是健全,加上後路近萬的軍馬,其實平壤諸軍的損傷也是有數的。”
看到半天不到的時間,老丈人就以著眼光可見的速度,明顯的蒼老起來,張佩綸不由得苦心勸慰。
“是呀爹爹,打仗的事兒,哪個敢說百戰百勝?當年曾文正公還差點要投江,到最後不還是成就了不世偉業?”
大女兒李菊藕,也柔聲的勸解著父親。
“哈哈”
李鴻章笑著說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在乎什麼名聲面子!這仗打成這樣,不正是他們想看到的麼,唯一不痛快的就是咱們北洋四支都沒事兒,結果那兩支不但被打爛了,而且連他們好不容易培養的主將都死了吧?”
荷花池邊靜悄悄的,雖然在這件事上總督衙門可以說問心無愧,而且平壤葉志超他們也絕對沒有那個膽子。
可是六支大軍,死的正好就是左寶貴和豐升阿,怎麼能讓那些心懷鬼祟的人不疑?
“盡等著吧,皇帝雖然年輕,不過發了火氣之後,還是能分得清輕重的;而且還有孫毓汶,徐用儀,張萬之這些識大體的人輔佐,很快就會來電下諭旨,只會敘功不會打板子。”
李鴻章嘴角帶著一絲微微的自嘲:“朝廷還指望著朝鮮諸軍,咱北洋,給朝廷當走狗,去和倭夷繼續拼下去呢!”
“中堂是說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聽到李鴻章這麼分析,亂了半天寸腳的張佩綸連忙急著問道。
李鴻章眯縫著眼睛,帶著微微怪異的腔調說道:“哪能這麼輕鬆?現在就看倭夷的了。”
“倭夷?”
張佩綸一臉的不解。
“假如倭夷只是意在朝鮮,等葉志超他們撤回鴨綠江北,而倭夷就不會再輕易興兵;那麼騰出手的朝廷,就要秋後算總賬,來拿咱們北洋開刀了。”
李鴻章拿起水菸袋,小女兒李經溥乖巧的給他點著菸葉,長長的吸了一口:“假如倭夷有意繼續北進,染指咱們大清領土;既然他們在朝鮮已經有了三四萬的軍力,那麼就不會坐著傻等,而是會趁著咱們遼東此時軍力空虛,迅速北上過江攻擊。”
李鴻章的話,聽得三個小兒女們都是心裡發寒。
尤其是李菊藕和李經溥,上一次外國打進中國的戰爭,還是30年前的咸豐十年,那時候她們都還沒有出生。
“這事兒,到九月底就能見分曉;遼東冬天滴水成冰,倭夷根本不可能發動戰爭,九月底不打過來,到明年遼東重兵壘壘,哪裡還有他們的機會?那麼戰爭就應該是結束了,下面就是靠嘴皮子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