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小使女們也是緊隨其後,有幾個嘴角還盈著笑意。
這並不是鄭氏在晉南的祖宅,也不是在長安的宅子,只是薛氏在華陰縣城裡的一個陪嫁的宅子,尋常也不住人,只是前些日子他們在路上耽擱了,沒能在天黑前回到長安,天上又飄了雪,索性就在這兒安置下了。因著時間匆忙,就只讓僕婦們整理出了其中一個院落,兩大兩小的四個主人家就歇在了一個院落裡,是以這會兒鄭媞從自個兒屋子出來,只需穿過一條長長的迴廊就能到母親薛氏所住的主屋了。
在主屋並未有瞧見父親與兄長,鄭媞不免奇怪:“哥哥還未起嗎?阿耶呢?”
薛氏看了眼她腦袋上的白色小絨球,很是滿意地伸手去摸了摸,道:“你以為你哥哥與你一樣懶惰嗎?這會兒已然同你阿耶一道兒在外院了呢,咱們用完了朝食就能出門兒了。”緊接著又道,“今兒個可不興再纏著你阿耶要一塊兒騎馬了,這天寒地凍的著了涼可不是好玩兒的。到時候不只是我,就是你大母都要拘著你了!而且現如今臨近年關,咱們家雖有隨行的部曲護衛,但到底是不很太平,你今兒個得聽話!”
鄭媞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用過朝食,辰時中,掃清積雪的官道上,一隊綿長的隊伍朝著西邊兒行去。鄭媞這會兒倒是聽話,見哥哥在外頭騎著高頭大馬朝自己擠眉弄眼的,也沒有叫著要下去放風,只是老老實實的待在車中,與平日裡很是有兩分不同,小臉兒蹭著母親,蹙著小小的眉頭,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見母親不理她,便又嘆了口氣,若非眼珠子在那兒轉悠,倒也真是一副十分憂愁的樣子。
這麼個如雪般的玉娃娃做出這麼一副大人的模樣兒來,是怎麼看怎麼好笑,薛氏柔聲問:“這又是搞什麼么蛾子呢?小孩子可不興唉聲嘆氣的。”
鄭媞對著薛氏撒嬌:“您說大母最是重規矩不過,她不會不喜我吧?”
薛氏奇道:“此話怎講?你阿耶是你大母的親生的小兒,最是受寵不過,你又是你阿耶的親女,血脈相連,且你雖頑皮淘氣了些,但是規矩上卻也是不錯的,這般就足夠了,大母如何會不歡喜你?”
心中暗想“難不成是哪個齷齪的奴婢在私下裡誤導阿媞?”想到這兒,不禁肅了形容,對女兒解釋道,“你出生之前,今上曾下了三道聖旨請你阿耶出仕,許以清貴職銜,你阿耶皆拒絕不受,而五年前,聖人慾改立貴妃所出的六皇子為儲君,便想向你阿耶求娶你阿姐為兒婦……”
“這怎麼行?阿耶沒有應下吧?”鄭媞驚呼,她雖只有八歲,但是也知道士庶不婚的道理。如今的大興朝建國區區二十九載,用士人的話來說,就是“腿上的泥還沒洗乾淨呢,全然不知規矩禮法為何物的人家”,從皇帝本人,到諸位皇子以及出嫁了的公主,沒有一個是懂規矩的,這樣的人家如何膽敢求娶士族之女?還是七大門閥之一的鄭氏本宗嫡女!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是說了傻話了,阿耶自然是沒有應下了,不然年初時候,嫁行之表兄的又是誰人?
薛氏虛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且聽我說完……怎麼會應下?你阿耶自是不情願的,當即就與聖人說明了,你阿姐早就與黎陽薛氏子定親,萬沒有二次許人的道理。可是天下皆知,如今的大興皇室哪裡還有講理之人,你阿耶就趁著貴妃一系還未生出齷齪歹毒心思之前,就攜家帶口遠遊去了……畢竟那等破皮無賴做出什麼事情來都是在情理之中的。”
“那時候你才將將三歲,你大母摟著你實在是捨不得,她那樣注重禮法風儀之人,都傷心地背過身去抹淚了。如今再隔五年相見,只有更加歡喜你的道理,如何會不喜你呢……告訴阿孃,是誰與你說的這些著三不著兩的話兒的。”
鄭媞眨了眨眼睛,說:“阿孃治家嚴謹,我也不是任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軟麵糰兒,誰能在我跟前兒嚼舌根子呢?不過是自己瞎想想的。”
薛氏見她真不像是被人哄了去的樣子,倒也暫時放下了心,想想應該是丈夫常常帶著她到市井中去,見多了黎庶百姓家中祖母不喜孫女的事兒,故而心中略有不安吧。薛氏想了想,又對女兒說:“若說家中還有誰你是不能以常理去看待她的,那便是你三伯母了,不過她自住她的公主府,你只要大面兒上不出錯,旁的只須不理會她便是。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家的人最是難纏,凡事有我和你阿耶,再不行還有你大母,你心中有數即可。”薛氏不是個愛說人是非的人,如此一來,鄭媞心中有了點兒數。
至於其他的長輩、兄弟姐妹等,薛氏只是大略地同她說了說,鄭媞聽得是津津有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