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不及唱完。只見卡齊莫多站在長廊的欄杆上,用一隻手抓住學子的雙腳,把他向投石那樣,在深淵上凌空旋轉。
隨後傳來一種聲響,如同一隻骨制的盒子碰在牆上爆裂一般,看到有什麼東西墜落下來,在中途下墜三分之一時,被建築物一個凸角掛住了。原來是一具死屍掛在那裡,身子折成兩截,腰部摔斷,腦袋開花。
流浪漢群中響起一陣恐懼的喊叫。克洛潘叫道:“要報仇!”群眾應道:“搶呀!衝啊!衝啊!”於是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奇妙的咆哮,其中交織著各種語言,各種方言,各種口音。
可憐學子的死在這人群中激起一陣憤怒的狂熱。一駝子竟把他們阻擋在教堂門前這麼久,一籌莫展,他們不由感到又羞恥又惱怒。狂怒的人群找來一架架梯子,增加一支支火把,不一會兒功夫,瘋狂的卡齊莫多看見這可怕人群,螞蟻般從四面八方一齊湧上,向聖母院發起猛攻。沒有梯子的人就用打結的繩索,沒有繩索的人就攀附在雕像的突出部分往上爬。他們前後彼此攥著破衣裳。這一張張可怕的臉孔,有如上漲的潮水,洶湧而上,勢不可擋。由於憤怒,這些狂野的臉膛紅光煥發,泥汙的腦門汗如雨注,眼睛閃耀著光芒。所有這些鬼臉,所有這些醜類,都一起圍攻卡齊莫多,好像某一其他的教堂把它的蛇髮女妖、猛犬、山怪、最荒堂古怪的雕像,一股腦兒都派來攻打聖母院了。這真是在教堂正面那些石雕的鬼怪上面又加上了一層活生生的鬼怪。
這時廣場上千盞火把星羅棋佈。這一混亂的場景在此之前一直隱沒在黑暗中,霍然間被火光照得通亮,彷彿著了火一般。教堂廣場火光閃耀,一道光輝直射天空。高高平臺上點燃的柴堆一直熊熊燃燒,遠遠地把城市也照亮了。兩座塔樓的巨大剪影,遠遠地投射到巴黎屋頂上,在這片亮光上開啟了一個龐大的陰影缺口。城市似乎騷動起來了。遠方的警鐘悲鳴。流浪漢們吼叫著,喘息著,咒罵著,攀登著,而卡齊莫多無力對付這麼多敵人,為埃及姑娘擔驚受怕,眼見那一張張狂怒的臉孔越來越靠近他所在的長廊,不由得祈求上天顯現一個奇蹟,他絕望地扭著雙臂。
第十卷 第05章 法蘭西路易大人的祈禱室
看官或許沒有忘記,卡齊莫多在瞥見那幫夜行的流浪漢之前一會兒,從鐘樓頂上眺望巴黎,看到的只是一道燈光在閃亮,像星星一樣在聖安東門旁邊一座高大、陰暗建築物的最頂層的一扇玻璃窗上閃爍,這建築物就是巴士底。這星光就是路易十一的燭光。
其實,路易十一國王到巴黎已兩天了。第三天他該啟程返回蒙蒂茲·萊·圖爾的城堡。他在愜意的巴黎城一向難得露幾次面,而且時間極其短暫,總覺得住在巴黎,身邊的陷阱、絞架和蘇格蘭弓手都不夠多。
那天晚上,他來到巴士底下榻。他在盧浮宮那間五圖瓦茲①見方的大臥室,那隻雕刻著十二隻巨獸和十三個高大先知的大壁爐,還有那張十二尺長、十一尺寬的大床,都感到索然無味。在這種種宏大氣派之中,他覺得不知所措。這個市民習性的國王,倒更喜歡巴士底的小房間和小床。再說,巴士底比起盧浮宮來也堅固多了。
①法國古長度單位,一圖瓦茲等於一·九四九公尺。
國王在這座有名的國家監獄裡為自己保留的這個小房間,還是相當寬大的,佔據著嵌入城堡主塔的一座塔樓的最高層。這是一間圓形的小室,四面張掛著發亮的麥秸席,天花板橫樑上飾有鍍金的錫制百合花,梁距之間色彩紛呈,牆壁上鑲著華麗的細木護壁板,板麵點綴著白錫的小玫瑰花圖案,用雄黃和靛青混和而成的一種顏料漆成明快的鮮綠色。
房間只有一扇帶著銅絲網和鐵柵條的長拱形的窗戶。此外,還有華麗的彩色玻璃窗(每一塊玻璃就值二十二索爾),繪著國王和王后的紋章,因而房間裡顯得幽暗。
只有一個入口,是一道當時很時新的門,呈扁圓拱形,門後面裝飾著壁毯,外面是愛爾蘭式的木門廊,由精雕細刻的細木構成的,玲瓏剔透,這種門廊一百五十年前在許多老式房屋中還屢見不鮮。索瓦爾曾哀嘆說:“儘管這類門廊有礙瞻觀,妨礙進出,我們的先輩卻不肯棄掉,不顧任何人干涉,依然儲存下來。”
在這個房間裡,凡是佈置一般住宅的傢俱都見不到,沒有長凳,沒有擱凳,沒有墊凳,沒有箱狀的普通矮凳,也沒有每隻值四索爾的柱腳交叉的漂亮短凳。只有一隻可摺疊的扶手椅,十分華麗,木頭漆成紅底,畫著玫瑰花案,椅座是硃紅色羊皮面,墜著長絲流蘇,釘著許許多多金釘子。這張孤零零的座椅表明,只有